因坦從後視鏡裡看到索鎖歪著頭靠在了後座扶手上,不禁莞爾。他把車內空調的溫度提高了一點點,轉頭對姥姥笑笑——姥姥不出聲,但也看著他在笑。
“索鎖好像很能睡覺。”彭因坦低聲說。聲音小的若耳語。他想姥姥耳朵肯定是有點兒背的,聽不到也就聽不到。不想老太太點了點頭,又搖搖頭。他眉一揚。
“今年從入了秋她就有點精神不濟。隔三差五感冒發燒。”姥姥也低聲。
“是嗎。”彭因坦停車等紅燈,又回頭看了看索鎖——她趴在那裡睡的很香,微微張著嘴……樣子有點兒憨。他忽的想起那天晚上他也看過她睡著的樣子……她睡著的樣子顯得很乖,醒過來立即就像頭上長了角。他想她要是那麼乖就好了,真讓人心疼——可是老那麼乖也不好……他也覺得有點兒熱,趁著紅燈還有十來秒,他脫了外套。只穿了件襯衫,還是覺得熱。
“小彭,你今年多大了?”姥姥輕聲問。
“姥姥,我二十八了。”彭因坦微笑道,“我屬牛的。”
“屬牛的,那比鎖鎖大一歲。”姥姥說。
“哦,她是虎妞兒啊。”彭因坦沒忍住就笑出來。
難怪脾氣那麼火爆,虎妞兒嘛,能不火爆麼……
“是個虎妞兒。可是好乖的。”姥姥微笑著說。
彭因坦想了想,笑了。
大概因為怕吵著索鎖,或者是因為跟他聊著聊著想到了什麼,姥姥沉默下來。彭因坦也沉默。車子往城外開著,路越來越寬敞,車越來越少,交通越來越順暢了……彭因坦見姥姥也打盹兒了,車子就開的更慢些。
老太太睡著了的樣子也安詳。彭因坦怕她睡的不舒服,車子儘量開平穩……他隔一會兒看看老太太。老太太總讓他想到自己的外祖母和祖母,年紀相差無幾,身體卻比她們看起來要好很多。這麼想想,其實索鎖還是很有福氣的……老太太一直在誰,索鎖倒是睡了一覺之後就醒了過來。彭因坦對她輕輕噓了一聲,下巴指指正在睡覺姥姥。
索鎖解開安全帶,過來看看姥姥……彭因坦看她毛茸茸的頭探過來,看看前方,抬手就揉了揉她的短髮。
索鎖氣的要打他,他笑眯眯的不出聲。她坐回位子上去,一轉頭看著外面,一邊是山路一邊是大海——今天天氣很好,海上的能見度也很高;只是視野中的景物在迅速轉換,山路非常險,彭因坦車已經開的很穩了,仍然不能避免人有一種要摔出去、被拋到山崖下海面上的感覺……看到這熟悉的險路,索鎖知道快要到了。彭因坦在開出這段彎道極多的路段之後彷彿是鬆了口氣般地輕聲嘆息,她轉回來看看彭因坦。
“真考驗車技啊。”彭因坦低聲說。
索鎖沒有出聲,只是伸手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又輕輕推了推姥姥,說:“姥姥,醒醒。快到了,不要睡了,當心著涼。”
姥姥緩慢地睜開眼,嗯了一聲,像是喉嚨中被什麼堵住了似的不太舒服。索鎖往前坐了坐,給她遞上手帕,姥姥擺了擺手。彭因坦卻說:“這麼著急叫醒姥姥幹嘛。”
“怕等會兒下車太冷。”索鎖說。
彭因坦這才不說話了。
車開進了山裡,路越來越窄。果然山裡已經有了積雪,墨綠色的樹木被雪白的雲朵似的積雪點綴著,看上去很美。翠竹庵在山林間,上去只有一條窄窄的蜿蜒的小路。車子不能直接開到庵門前,彭因坦把車停在了山下。
他們在車上坐了一會兒,靜靜的誰也不說話,看著眼前的景色。初冬的山裡,落葉喬木的黃色尚未褪盡,松柏枝葉卻更加沉鬱,看著讓人心都不由自主地沉下來。
彭因坦輕聲說:“這兒還真是個好地方。我姥姥也喜歡安靜,經常去西……要下車嗎?”彭因坦發現索鎖跟他示意自己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