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因坦皺了皺眉,等她把零鈔遞過來,說聲謝謝。他把錢夾子放回去,看到那個扁扁的盒子,伸手開啟那象牙籤,裡面是他獲獎的紀念獎盃。是很簡單的一個造型,瓷質的。看上去很不錯,儲存也完好稔。
他看了眼那個忙碌著給後面車加油的女生,把車開出了加油站。
年紀小的時候要多努力……他和一山也曾經在加油站打工。有很多夢想都是在夜間值班的時候無聊聊過的。
像這個獎他們當年就說過,一定要拿到。後來他也心心念念一直想拿,前幾年總是入圍,但總與最高獎失之交臂。安慰獎拿的越多,越想要那個沒有碰過的榮譽。拿了之後倒也覺得沒什麼了。他沒拿回獎盃來,康一山總覺得虧了。竟然還偷偷以他的名義寫信去跟評獎委員會說獎盃遺失,想請人家再發一個給他。他聽一山說過之後覺得好笑,說那頒獎時候的照片拿去掛在事務所大廳好了……一山說你倒是拿來啊。他才想起來竟然自己手上沒有一張當時拿獎盃的照片。不知道其他與會建築師或者主辦方會不會有。
幸好還有個證書,不然這個獎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跟假的似的。
一山見他不熱衷補發獎盃的事,就說是起碼擺在家裡或者事務所裡,讓人一看太有分量了——康一山比他還在意他獲得的榮譽。
他開玩笑說這也沒關係,大不了以後再拿上三兩座。
一山說他發神經。這個獎一輩子拿一次了不得了,何況還是發給中國人……他想想也是。
拿獎的當天他是很高興的。
他一高興還給索鎖打電話了。她接了電話,電話裡她的語氣聽起來就是很不耐煩的。到底說了什麼他其實也忘了,那天晚上是喝了不少酒的。許多建築師在一起,他又是拿了個建築界大滿貫獎的意氣風發的新銳設計師,當然很多人要來祝賀他、要來恭維他、還有結識他。他享受由成功帶來的快樂,放縱一下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因為第二天他就會被自己打回原形,照舊還是要奔波在灰塵飛揚的工地上的。
索鎖的不耐煩比以往更早地將他打回原形。他忽然頭腦無比清醒,回到酒店洗了把臉就開始工作了。
她好像對他總是不耐煩……
彭因坦給索鎖撥了電話,她又沒接。
他看看時間,車子開出加油站拐了彎就一路前行。前面是個岔路口,他一錯神的工夫,本應該選左邊的路,卻開上了右邊。這樣他也就要經過索鎖家那條街口了。
他手機繼續撥電話,索鎖都沒有接。
他等的心頭火起,車停在街口,過了一會兒,他結束通話電話,想要轉彎時,發現不太對勁。
他遠遠地就看到索鎖家大門斜對面停了輛白色的貨車。他從儲物盒裡拿出備用的眼鏡來戴上,馬上認出來那是索鎖的哥們兒羅大禹的車。他再仔細一看,就看到大禹在車邊站著抽菸……他沒有貿然開車過去。
不一會兒,索鎖從後面的小巷子裡走了出來。
彭因坦看著索鎖出來是換了套衣服。仔褲黑靴,上身也是黑色的皮夾克,帽子和圍巾更是一色的黑,斜揹著包還是那一個,手抄在一兜裡,走到羅大禹面前站下,不知在說著什麼,兩人都笑了——笑的很開心,彭因坦似乎聽到兩人的笑聲。然後索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回頭看了看院子裡,準備上車了。
大禹伸手臂攬了她一下,她轉臉對他笑笑。
這麼遠的距離彭因坦也看到她應該是挺高興的。這高興不是裝的吧,裝是裝不出這麼好看的笑容的……她抬腳上車前轉頭往這邊看了看,但應該什麼都沒看到,馬上就上去了。大禹也跟著上了車。
彭因坦再撥電話,索鎖馬上按掉。
他看著那白色的車子開動,忽然做了個決定,踩油門就轉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