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捂著眼睛,將頭埋進膝蓋裡,心裡沉甸甸的難受。
高肅的大將軍之位,他的平步青雲,是用一場又一場艱難的戰役換回來的。
但在這件事情上,他卻犯了傻。
是真的傻。
她閉上眼睛,感受到指縫裡蔓延開來的溼意,心裡酸酸脹脹地難受。忽然屋外響起了叩門聲,還有人在輕聲喚道:“太后。”
她胡亂抹了一把臉,將龜甲從火盆裡揀出來,稍稍平復了思緒,才道:“進來罷。”
四位近身服侍她的宮侍魚貫而入,端著銅盆和溫水,服侍她盥洗梳妝。她沉默地望著鏡中的自己,任由她們動作,連笑一笑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們沒有未來,高肅終身未娶。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更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昨夜的話。
那份心意太過熾烈也太過沉重,再加上卦象裡一片灰暗的未來,她幾乎可以預見到,假如他們強行離開長安,將會導致怎樣一個惡劣的後果。
高肅說他會去做。但此事除了他犧牲自己之外,再無可解。
一時間懷疑和否定的情緒充斥著她的整個大腦,她的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消沉起來。宮侍們替她盥洗梳妝後,便退下了。她沒有胃口,便推掉了朝食,繞著北宮一圈圈地走。
她討厭這種懷疑和否定的情緒,但眼前的事實卻又讓她不得不懷疑和否定。
除非她的卦象出錯了,否則卦象裡呈現出來的,便是他們無可辯駁的未來。
她繞著北宮一圈一圈地走,直到眼前一黑,幾乎要栽倒在地。好在北宮裡栽種了不少樹,她扶著一棵樹,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身形。但她的腦子裡依然是昏沉沉的,視線有些模糊。
嚴重的低血糖,果然不是什麼好事啊。
她嘆息一聲,又扶著牆,慢慢走回到北宮裡,就著冷掉的朝食,一口一口地慢慢吃。
等到精神好一些了,外面又有人篤篤地敲門,說是薄太后想要見她。
在這宮裡,如果說還有誰能名正言順地擔起太后之名,那便唯有薄姬了。
雲瑤蔫蔫地應了一聲,允了薄姬之言。
她帶著兩個宮侍,沒精打采地往薄姬宮裡走去。
在路上,她碰到了劉恆,還有劉恆身邊跟著的幾位大臣。
雲瑤微一愣怔,她身旁的宮侍們已經俯下。身去,恭請陛下萬安。她亦微微躬身,稱了聲陛下萬安,聲音很是平靜。身為劉恆的半個長輩,她無需做足全禮。
待她起身之後,劉恆身後的那幾個大臣亦齊齊道了聲“太后安”。
雲瑤的目光掠過了他們的每一張臉,忽然僵直在了當場。
怎麼會是他!
高肅在那些大臣們中間,顯得毫不起眼。他彷彿從來不認識她一般,跟著那些大臣們躬身下拜,深黑色的武服在陽光裡很是刺眼。待到起身時,他的目光仍舊溫和,但卻多了些淡淡的敬意。
雖然知道高肅這樣做的理由,但她心裡還是小小地顫了一下。
“皇嫂這是要去哪裡?”劉恆問道。
雲瑤微垂下目光,不去看他,低聲道:“是太后傳召。”
劉恆輕輕噢了一聲,似乎很滿意雲瑤的應對。她盯著眼前的沙礫,還有那些大臣們暗色的下襬,有些難過地想,要是找不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大概便只能對他攤牌了。
高肅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又驀然滑落開去。
他不能給她帶來麻煩。
兩撥人只僵持了一瞬間,便各自分開了。她帶著宮侍們去薄姬宮裡,劉恆亦帶著人離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高肅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微微側過頭望了她一眼,眼裡多了些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