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丫頭其實是啞的,她更急促地比了幾個手勢。
“是,我吃好用好,全城的人都捧著我,我該知足了。”她淡淡說。慵懶起身,指點丫頭:“幫我把琴備好,我就下去了。等會兒是什麼客人?”
丫頭板起臉,做出捋鬍子的樣子,左手掌一攤,好似在看一本書。
“老頭子嗎?那輕鬆多了,他們愛聽文謅謅的,說不準還自己填了詞要我唱,很好打發的。”藍小玉輕笑。
不論詞填得多壞,她永遠欣然接受,反正配上她的琴藝,用她的金嗓子一唱,再糟的詞聽起來都有如天籟。至於內容寫得如何纏綿悱惻、大訴衷情、讚美仰慕,她從來沒看進去過。
唱的是風花雪月,但她早已跳脫,從不往心裡去了。
下了樓,遠遠就聽見待客花廳裡那爽朗的談笑聲。顯然酒過三巡,客人們都有些醉意了。
她略略提起裙襬,跨進廳裡——
眾人抬起頭,談笑聲驟然停了,全都屏息看著貌美絕倫的她出場。藍小玉已經很習慣,自在娉婷地走了進去。
“公子們萬福。”她優雅行了個禮,一一向客人們招呼:“劉尚書、柳大人、秦大人、程公子——”
“真是美!”
“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眾人不絕口地盛讚起來。
“普天之下,也只有京城方有如此名花,我說的沒錯吧?”熟客程公子炫耀似地猛拍他身旁一名年輕男子的肩,一面熱心地對藍小玉介紹道:“這位是剛回京城覆命的羊公子,他在窮鄉僻壤待了四、五年,今兒個特地帶他來見見世面!”
沉靜的美麗黑眸望向他,淡紅的櫻唇一彎,“羊公子,幸會了。”
那個人是小玉,可也不是小玉了。
多年不見,她出落得越發美貌,唱起曲兒來,還是猶如天籟。該強的地方動人心魄,該弱的地方雖如遊絲,字字清楚;轉折、停頓全恰到好處,琴技更是出神入化,不愧是京城第一歌伎。聽她表演一回,彷彿吃了仙丹妙藥,全身舒暢。
可是……以前那股子甜得醉人的嬌俏味道全沒了,而是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高妙技法,震撼人心。
羊大任靜靜坐在角落聆聽。雖然她就在眼前,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一般。久別重逢,她連眉兒都沒有挑一下,就像陌生人似的。
廳內熱鬧極了,全是朝廷裡年輕的官員,還不算是大富大貴,但是個個意氣風發,在美人兒面前更是力圖表現,高談闊論。
照說羊大任很容易就會被忽略的,但話不多的他,卻儼然是眾人的中心,今兒個也是特地為他接風來的。
“真不容易……”
“五年就讓藺縣起死回生……”
“聽說藺縣現在掌握了前線所有軍服、鋪蓋原料供應——”
“錢可賺得多了,還是獨佔,真行——”
漫無邊際的讚美在廳裡飄蕩,配上美酒佳餚,很快的,這些青年才俊個個都已微醺。
而羊大任依然微笑著一一從容應對,不卑不亢。和當年那個帶點傻氣的書呆子,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了。
但藍小玉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她依然解語花一般地閒閒撫琴輕唱,不打擾爺兒們大聲談笑,卻又讓人覺得舒服極了。
終於,客人們一個個醉了,讓隨從、家僕等人接走,夜也漸深了。
藍小玉今夜工作完畢,垂著眼眸正要起身離去時,突地,被一個低沉卻溫和的嗓音給叫住。
羊大任沒有離開,他緩步走到她面前。
“小玉姑娘,請留步。”
聞言,她只有長睫顫了顫。
他有這麼高大嗎?藍小玉恍惚想著。五官自是沒有什麼改變,但他的膚色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