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
她不再聽他多說,蓮步輕移,徑自往廳門走。門一開,把在外頭等著要進來收拾的丫頭給嚇了一跳。
“白蓉,你們招呼羊公子吧,我先上樓去了。”
丫頭們對藍小玉的行徑早已習慣,一經交代,便趕忙進來準備招呼客人。
廳裡只剩下羊公子一人了。人家可是當紅的年輕地方官,居然獨自坐在花廳裡,而且——
“羊公子!怎麼在喝殘酒呢?”丫頭大驚失色,連忙要來收拾,“連茶也冷了……要用什麼點心?要不要吃點東西——”
“沒關係的,我就走了,不用忙。”
話雖這樣說,羊大任還是怡然端坐,沒急著走。
長臂伸了過去,把不屬於他的那杯、只碰了碰柔軟芳唇的酒杯給拿過來。
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回到他在京裡的住處——是吏部早已幫他安排好的——都已經過了一更,夜深人靜了,但府裡還沒有熄燈,有人在等他回來。
果然,小廝在門口迎接,提著燈籠幫他照路。穿過前院,走上長廊,便見一個身形窈窕,腰腹之間卻有些圓潤的女子身影迎了上來。
“碧青,你還沒睡?”羊大任一見,便溫和地責備道:“不是說了要你別等門嗎?都懷著身孕了,還剛從藺縣一路長途奔波進京,怎麼不多休息?”
來的可不就是當年隨他南下的碧青。此刻已經有著四個月的身孕,還堅持要隨他一道回來。
只見她已做婦人打扮,一臉關切地問:“大人去了黃鶯樓嗎?見到……見到小玉姑娘沒有?”
羊大任笑了笑,點頭。
“那她現在可好?是胖了,瘦了?還是一樣好看嗎?”碧青急急問:“你們見了面……可有好好敘舊?”
“敘舊是有的。”羊大任只簡單回答,“小玉現在是京城第一名伎了,黃鶯樓又大又氣派,下回你也回去看看吧。”
碧青聽了,臉色黯淡下來。
“可是……碧青,沒臉回去見小玉姑娘。當年……”
當年,七王爺、蘭姨連同碧青自己,連手讓他多了個丫頭隨行。而羊大任是答應了碧青的,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真的沒有生氣。
歲月果真如流,一下子就五年過去了。
“當年,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小玉不會放在心上的。”
碧青半信半疑,“真的嗎?大人,是她這麼說的?”
自然不是,不過大概八九不離十。回想藍小玉今夜突然見著了他,卻自始至終那個水波不驚、猶如老僧入定的模樣,羊大任在心裡暗自想著,她大概連他都不放在心上了,又怎麼會在乎當年碧青做了什麼?
雖然早有準備,但此刻,心底還是突然一抽。
他設想過他們重遇的景況,猜想過她會有怎樣的反應:也許怨恨、也許憤怒、也許有責備、有眼淚、也許會叫他滾得遠遠的,再也別出現……
就不是那個暮氣沉沉的平靜淡漠樣。那樣的態度,傷人最深。
但是,他只對碧青安撫道:“沒事的,你快去休息吧。”
畢竟他也不是昔日那個什麼都說出口的少年讀書人了。不管有什麼心事、有什麼煩惱,表面上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眾人一開始都以為他不過是個讀書人,年紀又輕,鐵定是手無縛雞之力,百無一用;偏偏又眼高手低,選了藺縣去當官。藺縣不過就是個窮苦地方,多年前水患之後,壯漢、年輕人大多都到外地去了,還有山賊流竄,根本可算是不毛之地,當官的沒人想去那兒。
沒想到,在這個年輕書生縣令到任之後,短短几年內,研發了以藺草混織的布料,又輕又暖又堅固,比起金絲棉、皮革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