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多久,房門被推開。顧意冬渾身溼透地走進來,面對不能面對的局面。他的頭髮和衣角都在不停地滴著水,這樣狼狽的樣子,卻沒有折損他的英俊和氣質,可是他的眉目間呼嘯著那麼痛苦而淒厲的悲愴,只一瞬間就將屋內原本憂傷的氣氛變得無比哀慼絕望。
顧意冬什麼都沒說,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喬落的床前,單膝跪下,小心而顫抖地捧起喬落的一隻手,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
久久……
喬落僵坐著,感覺有滾燙的液體順著指縫滴落。
一滴、兩滴,漸漸洶湧。
她聽見自己說:“不要這樣,意冬,真的用不著這樣。我並不怪你,在你的立場你沒有做錯任何一件事,都是我自己運氣不好。”
“意冬,事已至此,讓我們好聚好散。”
“如果可以……”
“希望再也不要相見。”
喬落轉過頭,默默地看著暴風雨狂肆地席捲著窗外的世界,心卻出奇的寧靜。
當經歷這一切的時候,她曾經一個人在暗夜裡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顧意冬的名字。她把一切的苦楚都藏在心底,實在裝不下的時候,就默默地講給顧意冬聽,那個住在她心裡的,發誓會永遠疼她寵她愛她,要為她遮擋所有風雨牽手過一輩子的顧意冬聽,一點一滴,反反覆覆。
有的時候,當她的正面情緒被消磨殆盡時,她也會一遍一遍的在心底恨恨地說:顧意冬,早晚有一天你知道我遭受過什麼,你會後悔,你會後悔!
她曾以為,他們再也不會見面;她曾以為,她永遠不會說出口。
因為她知道他受過什麼樣的打擊和折辱,她知道自己當時是多麼的焦慮並且心如刀絞。
如今她依舊心疼他,她不想他受這樣的苦。
她也曾經想過,也許會有一天,終於有那麼一天,她仍像許久以前一樣,被他珍愛地攬在胸前,將這些年的委屈和眼淚一併灑滿他的心口,用他的心疼和懊悔治療自己斑駁的創傷。
可是,她從沒想過竟會是這樣,她說了,鎮定且條理清晰。
她在心裡腦中反覆描摹的都沒有出現,什麼都沒有。
她這樣的平靜,平靜到心裡又開始瀰漫著那種明明已被她逼到角落中的憂傷。
那憂傷比外面的天還要暗沉,比雨還要潮溼,絲絲渺渺,侵襲著喬落每一個毛細孔。
喬落憂傷地坐著,在這暴風雨呼嘯的傍晚。她眼前一幕幕的掠過六歲穿著乳白色小西服的顧意冬彎著腰吃力的拍打自己的裙襬,一面哄著說:落落不哭!落落不哭!
八歲在車站拼命地搖著手的顧意冬,跟著火車邊跑邊喊:落落,我等你回來!
十八歲清俊飄逸的少年,獨立在空氣混濁的火車站外,微微低頭對她笑:落落,你終於回來了。
曾經有那麼一個墨香飄動的午後,有一個俊雅的少年侷促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微微垂著頭卻掩飾不住紅通通的耳廓:落落,你能不能……別再收其他男生的情書?
曾經有那麼一個明媚的春日,男孩陪她去了西藏,蒼茫高原之上,女孩被眼前雄渾壯麗的自然風光所懾,心悸地看向身旁英俊的男孩,她不知自己的目光多麼清澈流轉,她說:意冬,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麼?他笑得寵溺,音量不大卻無比堅定:當然。
他說,當然。一輩子在一起。
他們都不知道,一輩子原來那麼長那麼長。長得以至於一個岔路口,就會弄丟彼此。
意冬,哦,意冬。我們都太過自信,我們又太過相信對方,相信我們的愛情。
可是意冬,二十歲那一年我們的分別,你卻沒有說,你等我回來。
所以,我,沒有回來。
意冬,如果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