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茶仍舊沒人回答,皇帝終於被激怒了,蹭的一下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瞪著眼巡視每一個人,言語中充滿了赤果果的威脅。
“陛下息怒,臣是兵部尚書,京城防禦懈怠、三大營不堪大用,臣首當其衝!”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如果再不回答問題,皇帝極有可能徹底撕破臉,拿某個人或某些人當雞殺了。可一屋子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更放不下臉面去違心的要求皇帝掌控軍權。
這麼做肯定能躲開眼下的麻煩,卻躲不開滿朝文武的鄙視。如果被整個階級唾棄,和被皇帝砍頭相比,孰重孰輕很不好界定。最終還是兵部尚書王象乾出面接下了帝王之怒,讓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王承恩和王安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如果朕沒記錯,王愛卿是景陽五年十月任兵部尚書,至今三年有餘。那就給朕詳細說說,在這段時間裡你是怎麼把三大營從十萬餘變成了五萬,又是怎麼讓精銳變成了老弱的。
王承恩,紙筆伺候。王尚書說的每個名字都要清清楚楚記下來,一個都不能漏。他們都是挖空禁軍的罪魁禍首,誅三族,千刀萬剮也不足以抵消罪孽!”
想簡簡單單認個罪,以一個人的仕途挽救整個朝廷官員的絕境,事後再被滿朝文武當做恩人,這也太不拿皇帝的智商當回事了。如果王象乾願意捨身救同僚,洪濤還真不介意把三大營虛報、貪墨的罪名送出去。
不過這個罪名有點大,光靠王家幾百口子人命肯定不夠殺的。能把三大營禍害成這個樣子,兵部必須獨木難撐,怎麼也得把五軍都督府也捲進去。
現在就要看看這個老滑頭舍不捨得把一眾武將勳貴全搭進去,而武將勳貴們又會不會配合,甘願割肉飼鷹,捨身成仁了。
“啟稟陛下,臣等有負聖恩,甘願領罪。然三大營廢弛已久,絕非王尚書一人之過。說起來,從武宗皇帝在位時,已經不足編。
若想重新恢復三大營往日榮光,不光要挑選練兵治兵之臣,還需由衛所選拔精銳士卒填充才可。但衛所恐怕也拿不出足夠的人手,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果然,一直作壁上觀的永年伯王明輔、武清伯李銘誠終於忍不住了,互相對視了一眼,齊刷刷的起身跪下主動請罪。
由武將勳貴出席御前會議,在大明朝不是沒有先例,但自正統之後已經有一百多年未曾見過,突然受召入宮,令兩位勳貴誠惶誠恐。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進入養心殿,屁股雖然坐在了椅子上,可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生怕這群文官們為了推脫責任,把三大營潰敗的罪過全扣在各都督府頭上。
但皇帝一露面就用疾風驟雨般的攻勢把六部九卿先打了個頭暈目眩,多一半全沾上了謀逆同黨的嫌疑,已經自身難保。接下來討論的問題確實和三大營有關,卻距離背黑鍋越來越遠。
等王象乾一發言,兩位勳貴終於算是聽明白了,合算折騰了半天,連三大營的幾萬兵馬全搭了進去,最終的焦點並不是保衛京城,也不是追究誰的責任,而是在爭搶京營的控制權呢。
在這個問題上,王明輔和李銘誠就沒啥可猶豫的了。做為武將勳貴,早就受夠了文臣的傾軋和指手畫腳。做為皇親國戚,一旦皇帝失了勢,基本也就等於沒了前程。無論從立場還是親疏關係,都必須也只能支援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