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嵩急急衝到了前甲板,揪住一個正在維持秩序的水手。
“咱們是在往北走嗎?”周嵩急切地問。
“現在的航向是東南。”
“往南怎麼到棒國?”周嵩紅著眼睛追問。
“第一站沖繩,然後鹿兒島,繞關門海峽過巖流島,對馬島,最後到濟州島。你沒買票嗎?”
“我買票說到南棒國的啊?”
“直達棒國釜山的是海洋量子號,你是不是上錯船了?”
“這條船一天能到棒國嗎?”
“你做夢呢?”水手被周嵩的問題給氣笑了,他指了指遠處的一個藍色巨人:“你找神燈許個願,一秒鐘就能到了。”
說完,水手沒有再理睬周嵩,加入了嘉年華的人群。
神燈……要是真的可以許願……我想……
巨大的煙火在空中迸裂開來,喧鬧的歡呼聲將周嵩的回憶止步於美好之前。
袁月苓並不在這條船上,我他媽的上錯船了。
盼望號並沒有盼望,這是一條通往死亡的恐怖遊輪。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周嵩的內心出奇地平靜。
至少比眼下的海面要跟平靜一些。
周嵩還小的時候,周衛東就在家養金魚了。小周嵩特別喜歡的那條金魚,有一天生了不治的重病,他非常傷心,而當他真的蹲在魚缸邊上,等著那條金魚死去的時候,便是如現在這般內心平靜。
袁月苓死了以後,自己也會死嗎?
如果自己活下來的話,也會像《在世界的中心呼喚愛》那樣,帶著她的骨灰,十幾年如一日地祭奠她吧?
那部他倆一起觀看的電影……
骨灰估計是找不到了,但我可以經常給她獻彌撒,嗯。
我會終身不娶嗎?嗯,不知道。
周嵩離開人群,走去船尾,翻看手上的遊輪手冊,裡面還有一頁廣告,介紹了本地區的其它航線。
海洋量子號也在其中,看起來龐大陳舊而且乏善可陳,就像一座漂在水上的和平飯店……
這局面,還能找誰幫忙呢?周嵩拿出那個老舊的小磚頭手機,有電,有訊號,但是裡面沒有存著任何號碼。
他順手撥了袁月苓的手機,毫不意外的,無法接通。
然後是父親的,關機。
自己並沒有對警察隱瞞身份,隱瞞也沒有用,他們應該已經找過父親了,他關機也是在保護自己,這一點周嵩能理解。
最後,常年不記電話號碼的周嵩,努力地從記憶的湖底撈起了一串110、119之外的數字——這是胖哥的電話,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換號。
“喂,哪位啊……”
“是我……”聽到電話裡曾經熟悉,但現在卻又感到陌生的聲音,周嵩的眼前莫名浮現出鬱盼望青著眼圈形容憔悴的樣子。
他知道,胖哥已經不是那個在宿舍裡嬉笑著聽周嵩心事的胖哥了,周嵩也已經不是那個和胖哥在陽臺上把酒言歡的周嵩了。
周嵩沒能再憋出什麼其它的詞句,便又匆忙地掛掉了。
經過酒廊,周嵩隨手拎了一瓶不知名的洋酒,仰頭灌進了喉嚨。
也許只有這種對肉體的辛辣炙烤,才能使他的靈魂得到一時安息。
旅遊海圖上,示意出兩條航線,一條向東北一條向東南,漸行漸遠。
淚,大滴大滴地落在上面,將海面染成深藍。
鮮紅的粗斷線也變得鮮活起來,像是將周嵩的胸膛撕裂開來的傷口,露出一個顫抖著,蠕動著的,彷彿是心臟的肉塊。
再見吧,最愛的人。
半瓶酒下去開始麻木的周嵩,並沒有注意到,那個小板磚手機,正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