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夜晚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將白日的喧囂淹沒。今夜的天似乎格外的暗,不見月亮也沒有星光。
路燈下,灰塵飛舞其中,偶爾還能看見一些追著光去的飛蟲,沉浸在它們的世界中。
人造的光幽暗昏沉,將蘇玥的影子拉的很長,連她的腳步聲似乎也在這片暗色裡變得沉默。
不知何時,風裹挾著雨吹過來飄到了她的臉上,觸感微涼,可她卻渾然不覺。
“看你做的策劃案!怎麼能犯這麼低階的錯誤!”
“家裡有事?工作做不好還搞這樣的藉口?!”
“能做好就做,不行就給我滾蛋!”
領導的怒罵聲在她腦海中不斷迴響,蘇玥垂著眼睛,似乎能看到在上司面前卑躬屈膝的自己。
不過是一個不屬於她的失誤,竟然讓她差點連工作都保不住,只因為職場那點勾心鬥角......
“呵.......”
她笑了一聲,像是嘆息又像是自嘲。
寂靜之下,掌心握著的手機發出嗡鳴聲,她拿起來一看,沒有立即接上。
巴掌大的螢幕中間跳動著來電人的備註——爸爸。
她盯著署名看了會兒,直到細雨糊了螢幕才滑開接聽。
“喂....”
一聲“爸”還沒叫出口,熟悉又陌生的粗暴嗓音就把她剩下的話噎了回去。
“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啊?!是不是在外邊野了,不想認你這個爹了?”
與記憶裡別無二致的指責令她顫了顫睫羽,下意識地否認。
“算了,你少說點有的沒的,不說正事她等會兒又得掛電話。”
電話裡,屬於母親的聲音落下,蘇玥頓時心底一涼。
果不其然,男人的下一句話就是他們唸叨了無數遍的東西。
“蘇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一個女娃那麼拼命做什麼?要我說呀,你就應該早早的嫁人,這不,你三嬸家的嫂嫂的遠房親戚家有個好小子,人不錯,條件也可以,重要的是人家給20萬彩禮呢!”
越說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也越來越大,情緒也愈發激動起來。彷彿這親事已經是板上釘釘,這通電話不過是一個通知一般。
蘇玥淋著雨仍舊是沉默的聽著,沒有半點回應,只在對方說累了後,淡淡的問了句,“20萬彩禮?”
這一問讓電話那頭聲音一頓,隨後不自然道:“對啊!二十萬呢!雖然比不上我們把你拉扯大,但也算補貼家裡,夠用了。你過兩天回來見見人,咱們兩家商量商量婚期把這事定下來,我們兩家也好熱鬧熱鬧……”
越來越讓她心寒的話一個勁兒地往下說,蘇玥掛了電話,勾起嘴角嘲諷自己的心存幻想。
明明這個家裡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多餘的,就因為她是個女孩。
女兒要窮養,因為早晚要潑到別人家裡去的,父母帶著這樣的想法由她死活掙扎著長大。她唯一的溫暖來自疼人的外婆。
無人區的野草在老人的呵護下長出血肉,越來越高。
她走得快了,外婆的步伐卻慢了下來,走得悄無聲息。
蘇玥依然記得,外婆臨終前和她說的話,她說——玥玥要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活下去,外婆會在天上守護你的。要開心……要幸福啊……
老人的話在腦海中復現,雨勢漸大,拍在蘇玥臉上的時候她竟然有些分不清,那順著臉頰蜿蜒而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工作上的不順心,不理解的家庭讓蘇玥感覺窒息,明明,明明她已經那麼努力的去面對了,那些人怎麼還是不肯放過她?
好想......好想,拋開這一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看遍人間一切,忘記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