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還有些挑逗的話,淫穢的話。但是她不想聽,只顧幹自己的事情,低著頭走路。經過了艱難的跋涉,找到了那間空號子,又在地下找到了一塊乾淨一點的地方。她坐下來,試了幾下,找到了適當的姿勢,把腿蜷起來,用膝蓋頂住枷的分量,就這樣不動了。
其實魚玄機在牢裡感受到的不便,並不只是披枷戴鎖,不能睡覺。管監的牢頭們自己說,我們這裡就是個倉庫,裝了一些待發的貨物。尤其是死刑犯,那就是些待銷燬的廢物。當然,廢物也可以利用,所以守夜無聊時,就把人提到刑房裡揍上一頓,作為消遣。對於魚玄機這樣的女犯,消遣恐怕就不只是揍一頓。這一點可以從牢頭們的談話裡聽出來。事隔二十年,他們還這樣說,魚玄機這娘們可好了,又乖又甜。她住在這裡時,大家都搶著上夜班。但是這些事情王仙客就不能夠想象。他是個童男子,沒有這樣淫猥的想象力。
王仙客所能想象的極限,就是魚玄機坐在受刑的椅子上,把潔白消瘦的手腕子伸到柳木的手枷裡,然後她睜大憂鬱的眼睛,看人家把這木NFDA6�釘上,然後再抬起手來,看那兩片木頭釘成的木框子在手腕上晃裡晃盪。在監獄裡的生活就是這樣,坐下的時候,十指在枷前交叉。站起來的時候向前伸出,扶住枷的前沿。在監獄裡手只派這兩樣用場。
《尋找無雙》第二章(4)
在監獄裡走動的時候,雙腳好像門扇,邁著可笑的大步向前走。這時候腳下是一個接一個的半圓,臀部也不得不跟著扭動。站著的時候,大叉著腿,就像三歲的小女孩還沒有學會蹲下撒尿一樣。坐下的時候大腿並緊,小腿叉開,好像一個三角架。魚玄機的腿在監獄裡就派這兩樣用場。
王仙客又到監獄裡的廚房去,買了一份囚糧拿回家去了。那是一些十五兩一個的大窩頭,一個就是一天的口糧。窩頭是用豆麵、穀糠和酒糟蒸成的,裡面還有稻草和雞毛。像這樣的窩頭牢裡每天都要蒸很多,一半給犯人吃,另一半賣給馬戲團餵狗熊。王仙客簡直就不能相信,天香國色的魚玄機會把這樣的大窩頭放到枷面上,一口口地啃。這事情真不該是這樣。
三
後來王仙客對魚玄機的舊事入了迷,好像真要給她寫一本書一樣。這種情況一直到了有一天晚上他夢見了一隻兔子才有所改變。那隻兔子大得像人一樣,嘴裡兩顆牙齜了出來,好像一對刺刀。它說:你把我們放到房上幹嗎呀?這時他才想到,他把兔子放到房上是為了尋找無雙,他到長安城裡也是來找無雙。與此同時,王安老爹每夜在樓下等著抓他跳牆。秋夜裡寒氣襲人,等得腿上的關節炎都犯了。但是同一夜裡他也夢見了魚玄機,披枷戴鎖,細聲細氣地告訴他說,她並沒有故意打死那個使女,當時她們正在玩著一種荒唐的遊戲,她一失手就把她勒死了。雖然如此,她也不抱怨別人把她絞死了。因為她是甘心情願地給彩萍抵命。王仙客正想問,像她這樣的絕代名媛,嘴裡怎麼會罵出像操你媽這樣的粗話,夢就醒了。夢醒了以後,他有好一陣子若有所思,覺得這個夢非同凡響。最後他想了起來,魚玄機管她的使女叫彩萍,她的使女的確是叫彩萍。而無雙的使女也叫彩萍。魚玄機和無雙的近似之處原來是這樣的呀。
在王仙客的記憶裡,彩萍是個長得極像無雙的小姑娘,稍不留神就會搞錯的。夏天裡,無雙穿一件土耳其式的短褂子,露著一截肚皮,彩萍也穿同樣的短褂子,也露著半截肚皮。連露出的那半截肚皮都是一樣的潔白細膩。她們倆穿一樣的土耳其短褲,一樣的涼鞋。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無雙用一段金鍊子,拴了一個祖母綠的墜子,遮住了肚臍眼,但是彩萍的鏈子是鍍金的黃銅,而墜子是一塊綠玻璃。祖母綠名副其實,就像祖母死了埋在地下半個月再挖出來那麼綠,而綠玻璃就沒有這麼綠。這兩者的區別就像假眼睛和真眼睛的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