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儘管人人的悵然,憾然,留戀。
可是沒有人哭。
只是瘋狂的拍照。
我們全班,一個宿舍,幾個知交好友在學校兇猛的拍照。
門口,食堂,教室,操場,連宿舍的廁所都沒放過。
其中最經典的一張就是我們一個宿舍六個人齊齊手指太陽曰:“這是個動詞。”
雖然照片沒有聲音,可是那六張臉上活色生香的猥瑣表情,傳神的表達了這個意思。
照完了相,大家也各自走路了,我們在校門口送了一個又一個。每送一次,送別的人就少一個。送完第四次,就只剩下我和肖雪往回走。
一陣沉默後,她開口:“我也要回去了。”
肖雪決定回去,不止是工作辛苦,而是忽然厭倦了。
她家族在家鄉那片兒,怎麼也是呼風喚雨一地位,而她又是在家裡呼風喚雨的主。在這裡工作撐不到也餓不到,可是依著肖雪的性子,剛開始看看人臉色還行,等到熱情褪去的時候就厭倦了。職場上的排擠,人際關係,利益為主讓她很是厭倦。用她的話就叫,她沒我那麼好運氣,剛巧遇到一個罩著她,讓她享受工作遠離打擊的,所以乾脆就不受打擊了,回去打擊別人去。
我明白,當一個人可以做天鵝的時候,沒幾個人願意做海燕。
由海燕變天鵝的轉換,是明天下午四點的車票。
我和宋子言去送她,她的東西大都託運回去了,只剩下零碎的東西由宋子言開車帶來。
在站臺上等著,還想沒心沒肺的笑,努力沒心沒肺的笑。
她看著我手上戒指,一如既往開玩笑:“誒,現在怎麼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什麼時候弄個人造寶寶,記得認我當乾媽。”
我點頭:“放心,你這份壓歲錢是省不了的。”
她賊兮兮湊過來:“你孩子是我乾兒子,那老宋算不算我幹老公?”
我恍然,也賊兮兮湊過去:“那你也眼光毒著點,我可不想將來我幹老公帶不去。”
她安慰我:“放心,我眼光可沒老宋那麼差。”
這廝又拐彎損我。
我很想損回去,可是看著她那張著四年來我居然還沒看膩味的臉,嘴一動,眼淚卻先湧上來了。就擦了擦眼睛:“靠,這火車站風沙怎麼還這麼大呢。”
她也抹了抹眼睛:“沙塵暴唄。”
我們倆誰也沒哭,就是爭先恐後的抹眼睛。
最後火車終於到來,放下手的時候,我們就是倆兔子。
因為是過路車,不能久留,她擠了上去,我還站在下面。
我知道她的座位靠窗戶,靠著我站著這邊的窗戶。
可是一直到火車轟隆隆開走,連尾巴都見,她也沒在窗戶上特不捨的跟我揮手告別。
應該是來不及,因為她也和我一樣在哭,所以沒有時間。
宋子言胸口都被我哭溼了一大片,很久之後,他才摸摸我的頭髮說:“好了,回去吧。”
我們牽著手一起回去,離開這個擁擠而感傷的地方。
從小長大,遇到的人越來越多,離別的時候也越來越多。
從第一個年老長輩的去世,那時還不知道什麼叫死亡,懵懵懂懂的拉著媽媽的手站在靈堂上看照片裡那熟悉的面孔。到後來離開人越來越多,別人離開自己,自己離開他人。慢慢地,越來越麻木,越來越習以為常。
可是總是有一些人,讓人這麼捨不得。
幸好還是有一些人,不會輕易的離開。
人潮洶湧中,我輕輕握了握宋子言的手,他似無所覺,可是更緊的力道從手上傳過來。那麼緊,手上戒指隔得都有些疼,可是嘴邊還是忍不住浮起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