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了,他一身清爽,身體淤積的舊傷也好了許多,不,是更早就發現了,這段黑暗的日子內,一直是她在他身邊照顧著他,無微不至,無怨無尤。
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像她這樣,陪著他的任性,由著他瘋狂地發洩,然後,等著他回頭,一直默默地守護著他,照料著他,關懷著他。
他一直知道,真的知道——
心中酸澀得揪痛,他不想變成這樣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心底就好像破了一個洞,洞內住著一隻猙獰兇殘的魔鬼,他叫囂著破壞,想破體而出。他唯有想讓自己的身體達到極限,變得很累很累,這樣腦子才能有片刻的空白,他才能遺忘破洞中的所有憎恨,厭惡與瘋狂。
故意折騰著自己,可是,當他重新醒來,才發現他這麼做,也並不能令他好過一點點。
【我看中你了!】
耳畔那如同宣誓般甜如蜜糖的話是誰在跟他說呢,此刻,他眼睛裡只剩那一雙佔具他全部精神的熠熠星眸。
【我對你一見鍾情,行不行?】
一見鍾情?根據書面的解釋,那是喜歡他的意思嗎?
【想對你好——】
因為想要對他好?所以這一段灰暗的時間,才會對他溫柔至此嗎?
【我會對你負責,此生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他想她做到了,在他變成行屍走肉的這段時間,不一廂情願地阻止他,不會用著溫柔卻不痛不癢的話來勸慰,而是選擇最令他感覺到安全,最輕鬆的方式,陪著他,關心著他,不言不語,卻在暗中替他收拾一切殘局。
他曾想過,若這世界真有這麼一個人,真有這麼一個人的話,他……
靳長恭將夏合歡攙扶著半坐起來,靠在她肩窩處,端著一個木碗喂著他小口地喝著。
感覺肚子差不多飽了,他眨了眨睫,扯了扯她的衣袖:“夠了,帶我出去——”
靳長恭看著他,蹙眉:“外面很冷。”
“我想出去,在這種四面是牆的房子內,會令我感覺到窒息。”他看著她,平靜地表達他的想法。
靳長恭一愣,頷首:“嗯。”
將熊皮裘抱緊他,靳長恭攙著他出去了,果然外面一片寒冷,雪氣涼意沁鼻,一片晶瑩如玉的世界,空闊、遼遠。
“我睡著的時候一直在做夢。”夏合歡感寒意一撲面,半闔雙眸。
靳長恭從善如流地問道:“是什麼夢?”
夏合歡偏了偏頭,看著她,微微勾唇,翹起的嘴角綻出一朵妖冶的冰冷蓮花:“我夢到我被關進一間很黑,很黑,伸手不見五指的房子裡——”
“房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有傢俱,沒有植物,沒有陽光,空蕩蕩的,只有我一個人,我常常自己跟自己說話,我幻想著我的聲音是另一個人,我怕,我怕總有一天,我會忘記了怎麼說話,我怕,我一個再繼續活下去,會崩潰掉——”
“我不知道究竟被關在黑暗中中多久,突然有一道強烈的光線射了進來,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太期待會令人感覺到快要休克——但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那一道光後,便是徹底的噩夢。再後來,我寧願那個時候,沒有期待過那道光,沒有看見進來的那個人,這樣,這樣我就算瘋了,也只是瘋了,而不是活得痛不欲生!”
“進來的人是誰?”靳長恭替他攏了攏衣服,隱約猜到了他所說的人是誰了。
“伴隨著那道刺目而溫暖的光進來了一個人,他帶著我熟悉而依戀的溫和笑容,穿著那件藏青色長襟衣衫,孔雀藍裸銀褙子,他用著一貫寵膩而溫柔聲音喚我——歡兒。”
來人,正是夏長生的父親——夏樟!
“我迷茫地抬起頭,那個時候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