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和順從,他讓紀綱脫離錦衣衛,表面看似為紀綱著想,再往深一層考慮,卻未必沒有私心。紀綱經歷了三朝天子,“靖難之役”中雖然沒有明顯偏向朱棣,但是暗中為他做了不少事情,知道他的許多機密,自古帝王最懼怕的就是功高震主之人,他對紀綱的態度並不難理解。錦衣衛是一個令人心驚膽戰的組織,看似大權在握的錦衣衛指揮使卻註定不會有好下場,這個組織的實際掌控者只能是當朝的皇帝。史載朱棣登基後,很快就將錦衣衛正副指揮使換成了王謙和莊敬,指揮副使蔣獻在燕軍攻破金陵當日被殺,紀綱下落不明。後來,王謙和莊敬二人卻都因與東廠宦官結怨,最後死於非命。離開錦衣衛正是紀綱多年來的心願,海島上的小石屋裡不會有刀光劍影、不會有陰謀詭計,大明湖畔還有他的紅顏知己展驚鴻,無論他走到天涯海角,都比錦衣衛的生活逍遙自在許多。朱棣對紀綱的安排,可謂善始善終。紀綱自己,或許正求之不得。我們啟程離開思南前夕,朱棣召見蔣廷瓚商議治理苗疆土人之事。我見他們談及朝廷大事,於是走出房間,來到“思南客棧”一樓茶座坐下,紀綱、鄭和等人都在門前備馬等候。那店小二十分熱情,見我穿著漢服,說道:“姑娘可要嚐嚐本地特產茶?小店的‘普定貝朵’最是正宗,味道香醇,別處可輕易嘗不到的!”
我大約知道“普定貝朵”是一種製法奇特的茶,將採摘的茶樹鮮葉和部分香樹葉混合放在竹簍或大木桶裡,澆上淘米水,讓其自然發酵,招引“化香夜蛾”前來繁衍,將其幼蟲收集起來曬乾便是茶底,泡出的茶湯清香宜人,沁人心肺,於是點了點頭。
過後不久,那店小二送來一壺茶,殷勤說道:“姑娘請慢用。”我斟了一杯喝下,果然味道香醇,抬頭之際卻見紀綱從門外走近我身邊,低聲道:“苗疆人生性多疑,田宗鼎並非善類,娘娘不要輕易離開皇上身邊。”
我替他斟上一杯茶,微笑著遞給他,說道:“你們都在這裡,你的身手遠遠勝過他,我不會怕的。”
他遲疑不接,猶豫著道:“多謝娘娘,皇上武功蓋世,臣怎敢與皇上相提並論?”
我見他礙於身份,不再像以前那樣待我,將茶杯擱置在桌面上,輕輕道:“你雖然是他的臣子,我卻一直都拿你當好朋友。你回到金陵就要辭去指揮使職務了,難道連一杯茶都不肯喝嗎?”
紀綱眸光閃動,神情卻仍然平靜,說道:“既然如此,臣遵娘娘旨意就是。”他端起桌面上的茶欲飲,我將那杯茶重新遞給他時恰好碰到他的手,他如同遭遇火燙一般,即刻撤回,我嚇了一跳,不慎將那茶杯碰翻在桌面上,一股清淡的茶香四處散逸。
紀綱臉色倏地變化,問道:“娘娘可曾喝下過?”我心知不妙,說道:“我喝了一杯,這茶有什麼問題嗎?”紀綱冷冷環顧店堂,將腰間刀鞘叩響,門外的幾名錦衣衛立刻閃入,站在我們四周。
我耳邊響起一個陰森森的男子聲音道:“這茶的確有問題,因為你喝下的不是‘普定貝朵’,而是‘化香蟲茶’!”我茫然張望,沒有看見說話之人,卻不知不覺站起身,一步步循著那男子聲音向門外走過去,一邊說道:“你是誰?”
紀綱一手抓住我的衣袖,說道:“娘娘所飲茶中有迷藥,有人施用苗疆巫術,請娘娘留步!”
我聽得見他說話,頭腦卻昏沉不已,那苗疆巫術一定是與現代“催眠術”相似,一旦進入夢遊狀態就會被他們所控制,心中無限焦急,說道:“你聽見他說話了嗎?”
紀綱緊緊抓住我,說道:“臣聽不見。”
他向桌面輕擊一掌,彷彿輕飄無力,再觸及時,那木桌已碎成四分五裂,他揚聲道:“是誰如此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