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情!”
隨著悠長的吆喝聲,一名頭盔上插著三根鷹羽、滿身風塵的甲士,手舉刻印著“軍情”兩字的硃紅密匣,連滾帶爬的進入了殿中。
為了這個久候不至的密匣,可是有七、八名內侍都捱了板子呢,現在,它終於出現了!
坐在那裡,保持小憩姿態的驃騎大將軍方東陽,枯陷下去的眼窩,猛然迸裂出一道細縫,渾濁的目光轉動了一下後,眼皮便又閉合了,而這一切動作的完成,並沒有使他的酣聲出現絲毫停頓。
而撫南大帥張崎,則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雙目放光的盯著那密匣,恨不能一把搶奪過來,先閱為快。
盤膝而坐的太尉陸平,仍然保持著吐納練氣的神態,臉上一派不被外物所擾的古波不興,只是那垂下來的白眉,卻無風自動。
景宗皇帝“呵”的一聲,身子一俯,便要從龍椅上站起,但轉眼間,瞄見了陸平的沉穩,他又坐了下來,不但坐下,還拿捏姿態的向後靠了靠,接著,乾咳一聲,以一種矜持的手勢,從內侍手中接過遞上來的密匣,驗封、啟匣、取閱,這一切動作倒是不緊不慢,只是垂下的袍袖,卻彷彿是投下石塊的水面,漣漪忽生。
密摺在景宗皇帝枯乾的手指間,緩緩展開,發出“沙沙”輕響。
景宗皇帝在看閱軍情密摺,而撫南大帥張崎,則不時抬起頭來,偷窺景宗皇帝的臉,再根據景宗皇帝的臉色,來猜測這份遲到軍情密摺的內容。
張崎自認為是察言觀色的好手,而且,也正是憑藉著這一份本領,他才能爬升到今日的高位,但此刻,景宗皇帝的臉色,變得也太快了,同時也太奇怪了,忽怒忽喜,忽懼忽恨,全無半點規律可言,特別是到了最後,景宗皇帝的手,中風般的簌簌而抖,那張橘皮似的老臉,更成了各種表情的揉合體,每一塊肌肉似乎都在跳動,每一個跳動,似乎都代表著一種情感的展露,而一個人,又怎麼可能同時具有這麼多的情感呢?
“啪”
隨著一聲巨響,景宗皇帝把那份密摺,重重的拍在了身前的龍案上,然後呼呼喘著粗氣,一言不發,面沉似水,就如風暴即將來臨時的海面。
好像聾子般,驃騎大將軍方東陽的酣聲,仍然小曲般的響著,全然不為所動。
而太尉陸平則撥出一口濁氣,吸入一口清氣,然後,連眼皮都不張的繼續打坐。
好奇心能夠折磨死一隻老虎,何況人乎?!
唯有撫南大帥張崎,覺得自己的心,就像被百貓撓抓般的難受,他不停的咳嗽著,希望能夠喚醒景宗皇帝的注意~~咱們倆可是一夥的,你看完了,過完癮了,也該讓我瞅瞅了吧~~
景宗皇帝橫了張崎一眼,這一眼,流露著毫不掩飾的騰騰殺氣,把張崎駭了一跳~~我可沒得罪你啊~~接著,景宗皇帝拿起那份密摺,站起身來,向偏殿走去。
張崎眯著細長的眼睛,瞅瞅方東陽,又瞅瞅陸平,心想,一個是為了保全富貴,而不願意惹事,一個另有情報來源,恐怕早就洞察一切了,我可不跟你們比鎮定。
張崎屁顛屁顛的跟入偏殿之中。
“你看看!你看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景宗皇帝像掉進陷阱中的野獸,在偏殿中來回走動著,咆哮著,臉色赤紅如血,花白的鬍鬚似乎根根倒立,那份軍情密摺被他攥握成了一團,砸在張崎的身上,又掉落在地,滾出頗遠的距離。
張崎瞄了景宗皇帝一眼,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從地上把密摺拾起,再小心翼翼的展開。
張崎實在是搞不明白,景宗皇帝為什麼會如此憤怒,對匈奴戰爭的最壞結果,莫過於左路大軍,在匈奴三大部落的聯合抵禦下,久攻不下飲馬潭,再加上撤退時拖泥帶水,而被趕來支援的匈奴鐵騎重重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