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指自己的對面,示意哥哥過來坐。
衛鈺是陪李瑾回城一趟之後又去而復返的,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而且特意等到道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推開了大門。
兄弟二人面對面而坐,這裡不比家中那麼講究,衛瑕適應得快,衛鈺也不在意許多,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身為哥哥的衛鈺便先開了口,“郡王是不是要你回府回朝?”
“是。”衛瑕如實答了。他與李瑾單獨交談時,李瑾確實態度強硬的要求他回衛府繼承家業,還直言他一直拖累衛鈺,也該擔些責任了。
那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衛鈺心中多少也有數,如今得到了這個肯定的答案,便明白自己也該將想說的話都說了。
“如今長姐還以為你離家是為了秀秀之事,若是你就此離開衛府不再回來……”說到這兒,他忍不住抬眸瞥了弟弟一眼,沒有將這句話說完,卻輕輕嘆了一聲氣,“我不勸你別的,只是你要知道,當哥哥的,總希望你能過得好。只要你想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只要你想要……”
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句話不單單是哥哥和長姐問過他,就連李瑾都問過他。活了二十餘年,衛瑕自知自己總是在為兄長添亂。
他不想應付一眾長輩和權貴之輩,便接過了哥哥在朝中的官職,每天在官場中樂得與官員帝王周旋,反而讓哥哥留在家中應對諸多惱人的瑣事,四處應酬左右逢源。
在見到秀秀之後,還絲毫沒有留意甚至問過秀秀自己的意願,便要哥哥配合自己演了一齣戲,硬是一廂情願的娶了秀秀為妾,而且在得知秀秀真正的心思之後,有那麼一瞬間真的遷怒了始終很無辜的哥哥。
與狐鬼交易是他的私心,可是這個私心卻要用一雙腿和這副身子來換,他從此成了半個廢人,自己需要別人費心照顧不說,還擁有了一個理所當然的藉口,將諸多煩心事全都推給了哥哥應付。
到了現在,他終於與照顧自己長大的長姐鬧翻,不顧家族聲譽不顧責任辭官離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過怎樣的生活,還連累了這麼多人為自己擔心憂慮。
從始至終,衛鈺只會在他任意妄為時適當規勸他幾句,就算如何氣惱,也從未做出什麼傷了他心的事情,甚至在此時此刻還會坐在他面前,言辭懇切的對他說,“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好。”
衛瑕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就連他自己不知道。
自在的日子?不受束縛的生活?不必再事事看著家中長輩的眼色生活,也無需為了家族聲譽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語。或是說,乾脆想要秀秀心中愛慕的人變成他?
這些他都想要,卻都不是他真正所想要的。
他想要的,大概只是與從前不同的人生,不尋常的日子。
也許是他太過任性,太過貪心,可是他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舉動都是想要從從前的生活裡掙脫出來。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可是於他而言,過去那二十年,未有一事順心。
他說不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只能將心中所想盡皆說給了面前的兄長。
話音落下許久,對面的衛鈺都未發一言。
院外漫天白雪無聲飄落,屋內爐中的炭火早已燃盡,冷風灌進來的時候,穿得有些單薄的衛瑕難免抬手捂住了臂膀,可是未等他起身去拿狐裘,衛鈺已經將自己身上的氅衣脫下來披在了他的身上。
這個舉動再平常不過,可是眼下衛瑕卻無端覺得有些心慌,他慢慢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哥哥,結果意外的看到了對方的笑容。
衛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笑了,見他看過來才稍稍收斂了笑意,鄭重的開口,“下個月初八,我將會迎娶貴妃選定的女子為妻。成親之後,任吏部侍郎,繼承整個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