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著瞧。”
除了幫烏瑪,她也被分配別的任務:打掃地板,端菜倒酒,整理一摞摞死人的衣衫,倒空他們的錢袋,清點古怪的硬幣等等。每天早晨,她都走在慈祥的人身邊,在神廟中巡視,尋找死者。靜如影,她告訴自己,一邊想起了西里歐。她提著一盞有厚厚鐵隔板的燈籠,每到一個空穴,她都會將隔板掀開一條縫,藉助光亮尋找死屍。
死者很多。他們來黑白之院祈禱,或者一小時,或者一天,或者一年,喝下池子裡甜甜的黑水,然後平躺在某個神像背後的石床上,閉上眼睛睡覺,再也不會醒來。“千面之神的恩賜有無數形式,”慈祥的人告訴她,“但在這裡,總是最溫和最仁慈的方式。”每當找到屍體,他會先說一句禱詞,確認生命已經消逝後,派艾莉亞去叫僕人,他們的任務則是將屍體抬到下面的地窖。侍僧將在那裡脫下死屍的衣服,並把屍體清洗乾淨。死者的衣服、錢幣及貴重物品放進箱子,準備分類,冰冷的血肉則被帶到更下面的聖室中,只有牧師能進去,艾莉亞不清楚那裡面會發生些什麼。某次吃晚餐時,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進入她腦海,她連忙放下刀子,懷疑地瞪著一塊蒼白的肉。慈祥的人察覺到她臉上的驚恐。“是豬肉,孩子,”他說,“豬肉而已。”
她睡的也是石床,這讓她想起在赫倫堡威斯手下擦洗階梯時睡的那張床,不過這張床塞的是破布,不是稻草,跟赫倫堡的比起來不太平整,卻也少了刺人的煩惱。此外,她想要多少被單都行:厚厚的羊毛毯,紅色、綠色,花格子,而且房間只屬於她一人。她將自己的物品掏出來整理:泰坦之女號上的水手們給的銀叉、軟帽和無指手套,她的匕首、靴子、皮帶,賣馬以來一路存下的少許錢財,穿的衣服……
還有縫衣針。
儘管工作繁忙,她仍儘量抽出時間練習縫衣針,就著一根青燭的光亮與自己的影子打鬥。某天晚上,流浪兒碰巧經過,看到艾莉亞在舞劍,一個字也沒說,然而第二天,慈祥的人便來到艾莉亞的房間。“統統處理掉。”他指著她的物品說。
艾莉亞深受打擊,“它們是我的。”
“那你是誰?”
“無名之輩。”
他拿起她的銀叉。“這個屬於史塔克家族的艾莉亞。所有這些都屬於她。這裡沒有它們的位置,沒有她的位置。她的名字太驕傲,而我們容不下驕傲。我們的職責是侍奉。”
“我願意侍奉。”她感覺受了傷害。她挺喜歡那把銀叉。
“你裝作侍奉,內心仍是領主之女。你用過許多名字,猶如輕飄飄換上幾件長袍,但那長袍底下始終是艾莉亞。”
“我不穿長袍。穿著笨長袍沒法戰鬥。”
“為什麼你要戰鬥?你羨慕那些招搖過市、渴望鮮血的刺客?”他嘆口氣。“啜飲冷杯之前,你必須將一切都奉獻給千面之神。你的身體。你的靈魂。你自己。要是無法做到,就必須離開此地。”
“那枚鐵幣——”
“——支付了你來此的旅資。從此往後,你必須自己付賬,而且代價不菲。”
“我沒金子。”
“我們提供的東西無法用金錢買到。代價是你的一切。世上的凡人,一生中經由不同路徑穿越淚水與痛苦的峽谷,而我們選擇的道路最為艱辛,只有極少數人能做到。它需要非凡的體力與精神,需要一顆堅強的心。”
我的心之所在是個空洞,她心想,而且我無處可去。“我很強壯。跟你一樣強壯。我也夠堅強。”
“你相信這是唯一的去處。”他彷彿聽到她的想法,“你錯了。你可以在商賈人家找到輕鬆的職位;或者,你希望成為交際花,讓人們歌頌你的美麗嗎?只需說出來,我們就送你去找黑珍珠或幽暗之女。從此,你將睡在玫瑰花瓣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