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正視他的眼睛,無法說出修女教她的簡單話語:羅蘭爵士,歡迎您來到我父親大人的廳堂,終於能與您見面,真是太好了。
“你為何跟著我?”她問男孩,“有人指派你暗中監視?你是瓦里斯還是太后的人?”
“不。都不是。誰也不是。”
布蕾妮估計他有十歲,不過她判斷小孩年齡的水平很糟,總是低估,或許因為她在同齡人中一直個子高大吧。怪胎,羅伊拉修女曾經評論,你像個男人。“對一個男孩來說,這條路太危險。”
“對一個侍從來說,並不危險。我是他的侍從。首相的侍從。”
“泰溫大人的?”布蕾妮收劍入鞘。
“不。不是這個首相。是前一個。他兒子。我跟他一起戰鬥,高喊‘半人萬歲!半人萬歲!’”
小惡魔的侍從。布蕾妮甚至不知道他有侍從。提利昂·蘭尼斯特並非騎士。他或許有一兩個男童照料,她猜測,作為侍衛或侍酒,幫他穿衣服什麼的。侍從?“你為何跟著我?”她繼續追問,“你想幹什麼?”
“我要找到她,”男孩站起身,“找他的夫人。你在找她。貝蕾娜告訴我的。她是他老婆。不是貝蕾娜,是珊莎夫人。因此我想,如果你找到她……”他的臉突然因痛苦而扭曲。“我是他的侍從,”他重複道,雨水從臉上滑落,“他卻不要我了。”
Chapter11 珊莎
當年,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有位流浪歌手來臨冬城待了半年。他是個老人,花白頭髮,面容滄桑,但他歌唱騎士、英雄和美麗的處女。當他離開時,珊莎痛哭流涕,懇求父親收回成命。“他把每首會唱的歌都至少表演過三遍了,”艾德大人耐心地跟女兒解釋,“我不能強迫人家留下來。你別哭,孩子,我答應你,會有別的歌手登門拜訪的。”
結果沒有歌手來,教她足足等了一年多。其間,珊莎在聖堂裡向七神禱告,在心樹下對舊神祈求,祈求他們讓那個老人回來,或者派來別的歌手,更年輕、更英俊。但諸神毫無回應,臨冬城的廳堂始終空寂沉默。
那是小女孩的念頭,愚蠢的念頭,現下她是女人了,年方十三,已經有了月事。每個夜晚,她都在歌聲中度過,而每個白天,她都祈求能得一方平靜。
如果鷹巢城和別的城堡一樣,那麼只有老鼠與獄卒聽得見死人的歌唱,地牢的黑牆將吸收所有吶喊與尖叫。然而天牢的四面牆空空如也,所以死人彈奏的每一個旋律都在巨人之槍上回蕩。他唱的那些歌……血龍狂舞,美麗的瓊琪和她的傻子,荒石城的簡妮與龍芙萊親王。他歌唱最殘忍的背叛,歌唱最冷酷的謀殺,歌唱被吊死的叛徒和血淋淋的復仇。他歌唱悲痛與哀傷。
無論位於城堡何方,她都不能自歌聲中逃避。歌聲爬上迂迴的高塔樓梯,與赤身裸體的她一起洗浴,黃昏時同她共進晚餐,甚至當她把窄窗緊緊關閉後,仍然不依不饒地鑽進臥房。它纏繞在冰冷稀薄的空氣中,卻比空氣本身更冰冷,令她顫抖不已。雖然自萊莎夫人墜落之後山上就沒下過雪,可珊莎覺得夜裡實在無法忍受了。
歌手的嗓音嘹亮而甜美,珊莎覺得他比從前任何時候都唱得更加圓潤豐滿,因為其中飽含痛苦、恐懼與渴望。她不明白諸神為何將如此甜美的嗓音賜給這樣的惡徒。若不是培提爾要羅索爵士隨身保護,我在五指半島就會被他玷汙的,她提醒自己,況且當萊莎姨媽要殺我時,他曾用歌聲來掩蓋罪行。
然而這些想法絲毫不能平息歌聲帶來的衝擊。“求求您,”她懇求培提爾公爵,“您就不能讓他住口嗎?”
“我對那個壞蛋作了保證,親愛的,”培提爾·貝里席——赫倫堡公爵、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