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頭掉了。波德,想不想要頭盔?”
“不要那頂。裡面有蟲子。”
“蟲子洗洗就沒了,小子,別像女孩兒一樣窮講究。”
布蕾妮皺皺眉。“對他來說太大了。”
“他會長大的嘛。”
“我不要。”波德利克強調。海爾爵士聳聳肩,將破獅盔扔回草叢。狗兒叫了一聲,跑到那棵樹旁,翹起一條腿來。
再往後,每一百碼都會遇到死屍。他們懸在各種樹上:岑樹、赤楊、山毛櫸、白樺、落葉松、榆樹、老柳樹、莊嚴的慄樹等等。人人脖子上都套著繩圈,吊在樹下晃來晃去,人人口中都塞滿了鹽。他們穿灰色、藍色或緋紅的袍子,但雨水和陽光已令袍子嚴重褪色,很難區分得出。有人胸口縫有紋章,布蕾妮發現若干斧子、箭和鮭魚,一棵松樹、一片橡葉、一些甲蟲和矮腳公雞,一隻野豬頭,還有六把三叉戟。這些是逃兵,她意識到,各路諸侯製造的殘人,被領主老爺們拋棄的廢物。
有的死人禿了頂,有的留鬍子,有的年輕,有的老,有的矮,有的高,有的胖,有的瘦。看上去都一個樣,腫脹的屍身,飽受腐蝕齧咬的臉龐。絞架之上,人人平等。布蕾妮曾在一本書裡讀到過,但她記不起是哪一本。
海爾·亨特最終說出了他們全都意識到的事。“這些便是洗劫鹽場鎮的人。”
“願天父嚴厲地裁判他們。”梅里巴德說,他是鹽場鎮老修士的朋友。
對布蕾妮而言,他們是誰遠不如誰吊死了他們來得重要。絞刑是貝里·唐德利恩那夥土匪處決犯人的首選方式,倘若如此,所謂的閃電大王也許就在附近。
狗兒叫了一聲,梅里巴德修士環顧四周,皺起眉頭。“我們是不是該加快腳程?太陽快下山了,到得晚上,跟屍體作伴可不大妙。這些人活著的時候邪惡兇險,我懷疑他們即使死了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點我可不同意,”海爾爵士說,“這些人死了最好。”然而他還是用腳後跟踢馬,稍稍加快速度。
再往前,樹木逐漸稀疏,屍體卻還那麼多。森林變成泥濘的平原,絞架代替了樹枝。密密麻麻的烏鴉尖叫著從屍體上飛起,等他們過去,又重新落下。這些是惡人,布蕾妮提醒自己,但這番景象還是讓她感到悲哀。她強迫自己依次檢視,尋找熟悉的臉孔。她覺得其中有幾位在赫倫堡見過,但由於屍身殘破不堪,很難確定。沒人戴獵狗頭盔,根本沒幾個戴頭盔的。大多數人被吊起來之前就被剝去了武器、盔甲和靴子。
波德利克問起今夜留宿的旅館,梅里巴德修士立即熱心地解釋,也許是想讓大家分分心,不再去想路邊那些毛骨悚然的哨兵。“有人稱它為‘老客棧’。數百年來,那裡一直有客棧,但現在這家是傑赫里斯一世時期才建起來的,就是修國王大道的那個國王。據說傑赫里斯與他的王后旅行途中在那裡睡過覺——有陣子,那兒被稱為‘雙冠客棧’,以示敬意,直到有個店主人建了一座鐘塔,客棧便改名‘鐘鳴客棧’。後來,它的所有權交到一個叫‘瘸腿’瓊恩·海德的跛腳騎士手中,他老得打不了仗時,改行做鐵匠活,新鑄了一塊招牌掛在院子裡的木竿上——一條有三個頭的玄鐵黑龍。那巨獸如此碩大,乃是用繩索將十幾塊鐵片拴到一起組成。每逢有風吹過,它便會叮噹作晌,於是乎‘響龍客棧’名聞天下。”
“龍還在嗎?”波德利克問。
“不在了。”梅里巴德修士道,“等鐵匠的兒子變成老頭,伊耿四世的一個私生子發動叛亂,與嫡出的兄弟為難,他以黑龍為徽紋。當時這片土地屬於戴瑞伯爵,伯爵大人對國王赤膽忠心,他看到這條黑龍之後勃然大怒,砍倒木竿子,將招牌劈成碎片,扔進河裡。許多年後,其中一個龍頭被水衝上寂靜島,此時它已佈滿紅色鐵鏽。店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