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院子裡,有個小男孩抓著上面生鏽的鐵鏈晃來晃去。四個女孩站在門廊裡看他,最小的才不過兩歲,光著身子,最大的九歲或十歲,她用雙臂護住小傢伙。“孩子們,”海爾爵士朝她們喊,“快把你們的母親叫來。”
男孩從鐵鏈上跳下來,朝馬廄奔去。四個女孩驚慌不安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個說,“我們沒有母親。”另一個補充,“我本來有,但他們殺了她。”四人中最大的那個踏前一步,將最小的推到裙子後面。“你們是誰?”她質問。
“求宿的正直旅人。我叫布蕾妮,這位是梅里巴德修士,在河間地小有名氣。那男孩是我的侍從,波德瑞克·派恩,騎士是海爾·亨特爵士。”
捶打聲突然停頓下來。女孩從門廊上打量他們,帶著十歲孩童所特有的機警。“我叫垂柳。你們要床鋪嗎?”
“床鋪,麥酒,填肚子的熱餐,”海爾·亨特爵士邊下馬邊說,“你是店家?”
她搖搖頭,“我姐姐簡妮才是,可她不在。我們只有馬肉吃。如果你來找妓女,這兒沒有。我姐姐把她們打發走了。但我們有床鋪。有些是羽毛床,稻草的更多。
“全部有蝨子,我毫不懷疑。”海爾爵士道。
“你有錢嗎?銀子?”
海爾爵士哈哈大笑。“銀子?睡一晚上蝨子床,外加一塊馬肉?你打劫啊,小妹妹?”
“我們要銀幣,否則你去樹林裡跟死人睡。”垂柳瞥了眼驢子及其背上的木桶和包裹。“吃的?哪兒弄的?”
“女泉城。”梅里巴德說。狗兒叫了一聲。
“你都這樣盤問客人?”海爾爵士問。
“我們沒多少客人,跟打仗之前不同。如今路上大多是麻雀,或者更糟。”
“更糟?”布蕾妮問。
“盜賊,”馬廄裡傳來一個男孩的嗓音,“強盜。”
布蕾妮轉身,看到了幽靈。
藍禮。哪怕心口被錘子擊中,她也不至於如此驚慌。“大人?”她張大嘴巴。
“大人?”男孩撥開垂在眼前的一縷黑髮,“我只是個鐵匠。”
他不是藍禮,布蕾妮意識到,藍禮死了。藍禮躺在我懷中死去。藍禮是個二十一歲的男人,眼前這位不過是男孩。但他實在太像第一次來塔斯島時的藍禮。不,他比當時的藍禮更小。他下巴更寬,眉毛更濃。藍禮纖細優雅,這男孩卻有厚實的肩膀和鐵匠特有的強健胳膊。他穿長長的皮圍裙,圍裙下赤裸著胸膛,黑糊糊的鬍渣覆蓋了臉頰和下巴,一頭粗厚的黑髮長過雙耳。藍禮國王的頭髮也是這樣的炭黑色,但他總是梳洗得乾淨整齊,有時剪短,有時則隨意披在肩頭,或用金色髮帶扎到腦後,從未亂七八糟地糾結在一起,黏糊糊地沾滿汗水。而且,儘管這男孩的眼睛也是同樣的湛藍,但藍禮大人的雙眼溫暖又熱情,充滿歡笑,他的眼神中卻滿是憤怒和懷疑。
梅里巴德修士也看出來了。“我們沒有惡意,小夥子。瑪莎·海德開這家旅館時,總愛給我一塊蜂蜜蛋糕,有時甚至是一張床,假如店裡沒客滿的話。”
“她死了,”男孩道,“獅子絞死了她。”
“絞刑似乎是你們最喜歡的娛樂方式,”海爾·亨特爵士說。“我要在附近種地就好了,種大麻,賣麻繩,大賺一筆。”
“所有這些孩子,”布蕾妮對女孩垂柳說,“都是你的……妹妹?兄弟?親戚家人?”
“不。”垂柳正盯著她看,她對這種眼光很熟悉。“他們不過是……我不知道……有些是被麻雀帶來,其餘是自己找來的。你是女人,怎麼穿得跟男人一樣?”
梅里巴德修士答道,“布蕾妮小姐是一位使命在身的女戰士,此刻她需要乾燥的床鋪和溫暖的火堆。我們也都一樣。我的老骨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