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圈,皇帝閉著眼睛,喬瑜只是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她低下了頭雖不再言語,卻對著邱繹微微翹起了嘴。
“不錯,人確是我殺的,我也不怕擔這罪名。”喬桓忽然“哈哈”大笑了兩聲,站起來對皇帝道:“父皇,你自幼對我們兄弟便格外嚴厲,到如今你卻反而要厚此薄彼麼?”他一指跪在地上的泰王,冷笑道:“他私制御服,暗中銷燬,難道不也是死罪,父皇你為何不一併罰他?”
皇帝冷眼看了他半晌,又冷聲道:“泰王逾制僭越之事,是不是死罪,朕說了不算,亦不干涉。都一併綁了,交給御史臺去辦。”泰王聽了這話,只是苦笑了一聲,一句辯駁也不出口。皇帝揮了揮手,再不作聲,由著邱繹帶了人將謙王和泰王架了出去。
喬瑜等四位皇子仍跪在地上,皇帝默然了許久,才對四位皇子道:“都回去,好好思過,好好想一想近日之事,莫要再生出事端來。”
喬瑜慢慢地站起了身,身形緩慢,他身上有傷,又跪得僵了,行動自然有些不便。皇帝瞧他站直了身子,才對著喬瑜沉聲說:“你留下。”其他三位皇子應聲而退。一時之間,殿上只剩下了皇帝,四平,碧落和喬瑜四人;還有丁有善丁公公一人安靜地守在乾極殿門口。
皇帝斜覷著喬瑜半晌,才開口問他:“朕叫你無辜跪了這幾個時辰,你心中可怨朕?”
正文 29 誰訴誰聽
這話若是來問碧落,只怕碧落立刻會高聲答個是字;若是從前,她更要再將心中的不滿一吐而盡。可喬瑜只是微微哂笑一聲,搖了搖頭。皇帝冷笑道:“若有怨懟,不妨直說出來,朕受得住。”喬瑜仍是淡笑著搖頭。
皇帝盯著他瞧了許久,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啞聲道:“都退下吧。”
四平忙朝碧落打了一個眼色,三人恭恭敬敬地朝皇帝行了禮,退出了殿。碧落斜眼偷覷,皇帝身子消瘦,髮鬢斑白,法令下垂,正微微眯起了眼睛。燭火雖明,卻照不亮他眼中的陰霾深沉。偌大的乾極殿,空蕩無際,那般清冷,惟有皇帝一襲青衫,靜靜地坐在書桌前,瞧著窗外,不曉得心中在思量些什麼?
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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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出了乾極殿,直朝雲龍門去,四平正要先去牽馬。喬瑜卻身形一頓,低聲道:“四平叔,你與碧落先回去。”
“你要去哪裡?”碧落一怔。
喬瑜未回答她,只回身重上了臺階。碧落和四平轉身一看,原來皇帝孤身一人又慢慢踱出了乾極殿,而喬瑜亦遠遠地隨著皇帝,一前一後,朝西而去。
“常明侯這是……”碧落望著四平,茫然不解。
“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四平低嘆道,“教侯爺陪一陪皇上吧。”
“人所難言……”碧落一片茫然,朝西望去,才見到皇帝又站在勤問殿前,抬頭望著天上的群星。喬瑜則立在他身後,瞧不見神色,只依稀有聲音飄來,似乎在同皇帝說些什麼。
碧落亦不禁抬頭望天,西邊星辰略稀,有一顆星光芒分外奪目。她忽然間似乎見到這顆星光芒暴漲,虛化了周圍的一切,而眼前彷彿又有什麼東西流逝而去。她禁不住這心慌的滋味,顧不得四平,獨自要靠近了勤問殿前。
四平一急,伸手要拉住她:“碧落……”可碧落已經無聲無息地到了勤問殿的欄杆之下,好在勤問殿一向無有燈火,暗影深重。她仍不敢靠太近,只掩在黑暗裡,抬眼望著皇帝和喬瑜。四平不住地做手勢叫她離開,她卻理也不理。
只聽得喬瑜緩緩說道:“……自古以來,先有夫妻,再有父子,而後有兄弟;一家之親,莫過於此。似我與諸位皇兄,皆是自幼受父皇母妃左提右挈,前襟後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