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座名園,卻從來沒有任何一方站出來宣佈權利。
直到半年前孟家的主人孟玉尊入園養病,爭論總算告一段落,看來獨步王還算講究,沒有利用女兒搶奪好友的產業。
秋天的菩提園也不失美色,蓮花隱沒,自有其它花草樹木填補空缺,要不是肩負著保護龍王的職責,聶增真想好好欣賞一下這裡的景色,現在他卻只能像一根木頭似地躲在樹叢裡,在心裡按照固定頻率默默查數。
“……四百零一,四百零二,出。”
十幾步之外的假山後面繞出兩名護衛,左右看了一眼,向下一個隱藏地點走去。
趁著短暫的空檔,聶增跟隨龍王快速前進,進入下一層警衛圈。
菩提園防禦之嚴密超乎想象,住在這裡的人好像如臨大敵。
孟玉尊住在一座經過改裝的水榭裡,門窗都加厚了,近水卻不沾水,與一條長長的的廊道相連,在陸地上仍然迂迴曲折地延伸出好長一段。
靠近水榭的廊道兩邊站滿了帶刀的護衛與三五成群的奴僕,稍遠一點,廊道里則或坐或站數十名趕來回事的大小頭目,他們當中有些人天還沒亮就守在菩提園門口,曰上三竿才行進到廊道里,不知何時能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
聶增與龍王整個白天不吃不喝,以極慢的速度繞行水榭,從不同角度和距離觀察孟玉尊的居所。
孟玉尊本人從未走出一步,倒是從那些回事者離開水榭之後的表情上,可以判斷出西域第一大財主的喜怒,他今天的心情肯定很差,大部分拜見過他的人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慌慌張張地向外跑去,急迫得好像受到鬼怪追趕。
離廊道最近的時候,聶增甚至能聽到奴僕們小聲的議論。
“誰誰又被主人罵了一頓,聽說還捱了一記耳光。”
“大家都小心點,可別惹禍上身。”
下午來的人不多,孟玉尊似乎休息了一會,龍王與聶增一直沒找到機會再進一步,他們只能耐心等待。
這是常有的事,驟然見到龍王的人,以為他是神兵天降,聶增卻最清楚不過,這是長久等待的結果,好比昨天晚上,兩人跟蹤孟明恕的時間長達近三個時辰,最後才突然現身。
有些機會是主動策劃好的,有些則是自己送上門的,後者出現的次數不多,隱蔽姓卻更佳。
黃昏時分,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走出水榭,跟這天出來的大多數人一樣,垂頭喪氣,好像每一步都踩著自己的尊嚴,正因此如此,他幾乎沒有受到特別關注,護衛們漫無目的地張望,奴僕照舊切切私語,話題已經從暴躁的主人身上轉移到晚上去哪裡賭兩把。
男子沒有順著廊道離開,而是慢慢跨過欄杆,低頭望著平靜的湖面,嘆了口氣,跳了下去。
離他最近的人不過數步之遙,撲上去拽人,還是晚了一步。
水花四濺,引發的慌亂像一條有跡可尋的火線,聶增幾乎能看到它以快慢不一的速度向遠處漫延,當附近的幾名護衛與奴僕跳下去救人的時候,數十步以外的人還在談笑風生。
這就是送上門的機會,龍王與聶增相隔一小段距離,事前也沒有任何商議,行動的時候卻配合默契。
混亂沒有持續多久,跳水者被救上岸,在眾人七嘴八舌的勸慰聲中痛哭流涕,沒人注意到兩道轉瞬即逝的身影進入湖水再也沒有出來。
水榭裡傳出一陣咆哮,“讓他死!誰也不許攔著,一條爛命值幾個錢?等他死了,讓他兒子還債!段子華你個老混蛋,敢在我面前玩花招……”
眾人散去,各回原位,那幾名救人者忙不迭地擠乾衣上的水,好像那是某種罪證。
跳水者止住哭泣,站起身,所有看著他的人都想到同一個詞: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