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風暖水高的五月午後,他伏在爸爸的背上,聞著田地微風過處,金色麥穗的香氣,而爸爸的手,一隻託著她,一隻輕輕拍著她的背。
一舜間,心便安靜下來。
臨塵也許感覺到了她的不安,輕聲道:“姐,別怕。”託著衛臨瀟身體的手,就緊了緊。
衛臨瀟的嘴角,微微上翹:“有你們呢,我不怕。”
花轎停在徐呤院的正門外,不算短的路。臨塵本是練武之人,一步一步,走的甚為敦實。而衛臨瀟卻覺得只一舜間,臨塵已停了腳步。
“姐……”
臨塵的聲音,微微哽咽。衛臨瀟聽著,他卻叫了一聲,便沒有下文。知道他是不捨,便輕輕拍了拍他肩。
一時間嗩吶,鳴鼓,鞭炮齊響,衛臨瀟幾乎不知怎麼的,就已坐到了花轎裡,只覺得眼前一暗,轎幃已被放下。
便有人唱道:“起轎。”
聲音悠悠揚揚。
而她,從此再來,便是客了。這一方居住了十年的院子,不知午夜夢迴,是否會被想起?
衛臨瀟抬眼欲看,卻看到眼前一片殷紅。她忘了自己自處轎內,頭頂繡帕。
阻隔的,但願永遠只是這轎,這帕。
十年,是多月多少天多少個分分秒秒?叫她如何不留戀?
因臨塵而安定的心,此時又有一些惶恐。
不知那個人,他長的什麼樣子?有著怎樣的性情?而今晚,就算她再淡定無謂,也是她這一世人生的一個轉折點。
不禁安慰自己,再壞,那也是神靈多賜於她的生命。總有他的道理的。隨遇而安,盡力而為罷了。
思緒百轉千回。
而外面的頂沸人聲,嗩吶嘹亮,還有過橋換路時的鞭炮轟鳴,她似乎都沒有感覺到。
直到花轎停了下來。轎幃被人撩起,衛臨瀟感覺眼前的光線亮了起來。已有張家的兩個喜婆上前,扶著她走下轎子,被提醒著跨過火盆,這才到了張府的喜堂裡。
她除了腳下的青石板地,什麼都看不見,就那樣被人牽扯過來,牽扯過去。又頂著頭上沉重的鳳霞冠,衛臨瀟只覺得自己已累的頭昏眼花。
總算捱到了行禮的時間,先是拜了天地,再是拜高堂,接著是夫妻對拜。有如木偶牽線的遊戲。
衛臨瀟想到前世的女友們談起婚禮,都憧景著中式婚禮的熱鬧喜慶,身臨其景,自己成了主角,原來竟是這番累人。不禁苦笑。
她甚至都不知道對面與她行夫妻對拜禮的人,長的是個什麼樣子,除了名字,還有他的一堆豐功偉績,以及滿朝野的讚譽之詞,她對他一無所知。
彎腰低頭,胡思亂想間,卻聽到一個低沉而純厚的聲音在她耳邊小聲道:“別怕,再忍耐一下。”
衛臨瀟愕然。
是他嗎?是他在安慰她?衛臨瀟心中一暖,這算是個不錯的開始吧。可是等等,這聲音,為何這樣熟悉?
不容她多想,已聽人唱道:“禮成,入洞房。”
就有兩個喜婆攙著她,一路行至新房。又攙著她在床沿上坐下。
屋裡盡是嬉鬧的聲音。
就有人朝她身上扔了東西。衛臨瀟知道,那應該是禮俗中的花生和棗子等物。
“快讓我們看看新娘子吧。”等撒完東西,也不知是誰說了聲,就聽到不斷的附和聲。衛臨瀟不由緊張起來。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頭上的大紅喜帕已被揭了。屋裡燈光如晝,衛臨瀟一時無法適應那明亮,眼前一黑,連忙閉上眼,再睜開,先是在人群中尋找熟悉的人,以尋求精神上的支援和安慰。結果大多是陌生的面孔,也有幾張似曾相識的,估計是在哪裡見過一兩面的人。
惜竹她們一個也不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