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人和小販不愛來這,只有枝頭凍得黯淡發硬的樹葉迎著冷風打旋兒。
梁再冰選了一張乾淨些的長椅,唐鵬友亦步亦趨跟著坐下了。
唐鵬友哆哆嗦嗦從煙盒裡摸出一根點著,沒有煙壯膽,他恐怕做不到把自己這些年做的事對一個可能會報警的陌生人和盤托出。
“咳咳。”梁再冰清咳一聲,介意之色溢於言表。
唐鵬友訕訕地把煙掐滅,抓在手裡,乾巴巴地開口敘述起他的過往。
“我爸爸以前是個賭狗。”
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把梁再冰驚到了,“你爸賭博你放貸?這啥邏輯啊?”
唐鵬友笑笑,“這不是不想走他的老路嘛。”
“他當時追我媽追了快一年,各種鮮花禮物大把大把送,甜言蜜語也是不要錢一樣天天對我媽說。我媽看他雖然年紀大點,但人好,老實,最後也同意了跟他結婚。”
“結婚第二年我就出生了,據我媽說他當時拿我當眼珠子疼,一看見我就笑,要啥給啥,估計就算我說要星星也會幫我去摘。”
唐鵬友昂起頭,眼裡泛著些虛幻的幸福。
梁再冰皺皺眉,沒有出聲打斷他。
“日子一直過得很好,直到有天,催債的人找上門來,我們才知道原來他賭博,還在外面欠了幾十萬的債。”
“我媽抱著我哭了一宿,哭完就去找他攤牌,要離婚,她說不能把孩子一輩子折在他手裡。”
“債我媽會幫他還一半,絕對比他這些年花在我們倆身上的多。”
“我爸跪下求她,別走。但我媽不肯,她不相信一個賭棍會就這樣收手,明明他結婚前就欠了一屁股債,還要借錢裝大款追我媽,結婚後也一直在賭,根本沒停過。”
“他說他只是太愛我媽了,他想給我們更好的生活才去賭的。”
“如果是你的話,會相信一個賭狗的話嗎?”唐鵬友望著跟前枯黃的草皮,沒有看梁再冰,手裡捏著的煙已經不成樣子。
“恕我直言,他恐怕並沒有多愛你媽,只是想騙個女人給他傳宗接代。說是為了老婆孩子,也只是拿你們當藉口賭而已,好有點心理安慰。”
“我知道。我媽也知道。”
“我媽為了還債幾乎一整天都在外面打工,見到我什麼都不說,只會笑著摸摸我的頭,說日子馬上就會好起來的。”
“但我什麼都懂。為了能幫上媽媽,我瘋了一樣的賺錢,在學校裡賣零食,幫別人跑腿、寫作業,我都幹過,雖然累點,錢也不多,但掙得踏實。”
“可是我後桌找到我,說知道我有錢,問我能不能借他一百,下個星期發了生活費還我一百二。”
“你借了?”
“對,我借給他了,他也還了。”
之後的事情就顯而易見了,他抵擋不了這種來錢不費吹灰之力的方法。
他篩選靠譜的借款人,借錢,先是一百兩百,然後上千,收回借款又拿出去放貸,利滾利滾利。
梁再冰冷眼看他,“在這點上,你和你爸還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什麼?”唐鵬友茫然無措地看著他。
“拿別人當自己墮落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