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平書的媽媽曾經也是個天真爛漫憧憬愛情的女孩,不會動輒大吼大叫,打人砸東西。
但她遇到了錯誤的人,被一句虛無的承諾騙得放棄了十二年寒窗考取的大學,從青春洋溢的女大學生變成一個鬱郁在家待產的孕婦。
但那個男人的承諾甚至沒有堅持到孩子出生,在莊平書六七個月的時候就跟別的女人混在一起,把海誓山盟過的戀人拋在腦後。
但她已經為了他把家人和前途都放棄了,無法回頭。
悔恨的情緒和孕期激素把她徹底變成一個絕望的瘋子。
而在她看到自己腹中剖出來的孩子長得愈發像那個毀掉她人生的男人之後,這種癲狂便一日日不可遏制。
直到某天她再也忍受不了,藏著水果刀等在學校門口,預備把莊平書殺掉,然後自己也去死好了。
但偏偏那天黎曜硬纏著要陪他回家。
黎曜知道他家裡的情況,他想嘗試改變。
水果刀亮出的一瞬間周圍就亂作一團,爭奪間刀刺穿了黎曜的胸腔。
沒有扎到心臟,但傷的是肺和大血管,同樣致命。
母親因為精神問題被送進了精神病院,黎曜躺進了冰冷的墳墓。
而自己這個害死他的兇手,連參加葬禮的資格都沒有。
本該住進醫院的是自己,該死的人是自己才對。
這些年莊平書一直能感覺到黎曜在自己身邊,不肯離開。
因為黎曜恨自己,後悔當初犯聖母病一定要“拯救”他。
莊平書完全理解,換成自己是成績優秀人見人愛的好好學生,一時興起撿了只流浪狗,結果害得自己把命都賠進去,他也不會甘心。
所以我把我的命還給你。
海水淹沒了他口鼻,肢體也變得冰冷麻木。
雖然莊平書竭力想平靜地死去,但身體的本能依舊在渴望著氧氣,可惜灌進肺裡的只有鮮紅的海水。
海底密密麻麻的陰影湧動起來,攀緣著靠近了莊平書,柔軟怪異的觸手勒住他的手腳,猛然發力要把他拽進無邊的深海里。
恍惚間,莊平書看見一個熟悉的幻影遊向他,他伸出手去夠,卻觸不可及。
因為海神馬上就要把他的祭品收走了。
也很好,我的願望實現了。
莊平書不再留戀,彌留的意識即將被徹底剝離。
那個幻影卻逐漸凝實,勾勒出了十七歲的黎曜。
那張跨越時空的面孔上是道不明的無盡憂慮。
幾乎是眨眼間他就游到了莊平書身邊,扯開了纏住他手腳的觸手,拉住他朝著水面浮去。
從莊平書呼吸到空氣的那一刻,黎曜的身影就漸漸褪色破碎,用不了幾分鐘就會徹底消散。
“黎曜……”莊平書迷迷糊糊睜開眼,“我在做夢嗎?”
一隻冰涼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隔絕了他的視線。
“我要走了,你不要想我。”
莊平書愣愣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想讓你活過來的,你為要這麼做?”
“你……不恨我嗎?”
“那好吧,”半透明的身影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詛咒你,平安快樂地過完這一生。”
莊平書這時要再不明白黎曜的意思就是天下第一蠢蛋了。
淚水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湧出,模糊的視線漸漸亮了起來,眼前失去了遮擋物,卻看不見黎曜的身影。
空氣只餘下一聲輕得風一吹就會散去的叮嚀。
“不許找我。”
莊平書哽咽得不成一句,拍在臉上的海水和眼淚混在一起,一樣的鹹。
大概一萬年前有位神明同他一樣傷懷,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