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抱著一隻膝,垂下另一隻,手指把玩著鞋帶,看著紅日慢慢西墜,眸子迷離宛如沙漏,光芒穿透腦海,在他胸中翻找一些畫面碎片的金砂。
直至天色漸暗的時候,他才猛然醒悟。
即使人們偶有發問,他也張惶有些失措。“阿,恩。”地支捂過去,人們簡直懷疑他得了失語症。便不再去理會他,畢竟,並不能肯定他是害羞或是不屑。別人是不吝把他往惡意的方面想的。然而他並不知曉別人的猜忌,當然也更不知道從何辨解。只是看著越發晴朗可愛的天空,想著昨晚上看到的紅雀穿過雲層,慢慢地在天際盪漾,小雨後的月亮越發地明亮與親切,好象洗過臉一般,就懸掛在頭頂,觸手可及,一切沐浴在灑然的月下。他回憶起那晚做過的夢,夢中的自已似乎一下碎成了千萬塊,千萬的碎塊仍在繼續崩碎,更小,更細,直到變成粉塵,最奇怪的是,他自已居然可是始終以清醒的狀態感受自已化身億萬塵埃的過程。
直至一切碎成虛無,眼前再沒有母親,婉蓉,爺爺,沒有遠景,沒有近景,那是隻有類似某種嘆息,他彷彿觸到了斑駁的痕,看到了飛轉的沫光,那斑斕的色彩如同宇宙中最璀璨星辰都聚集到了面前,當流光凝固,他彷彿看到了被春雨第一滴滋潤的土地,看到了發出的嫩芽,看到了茁壯成長,枝繁葉茂,衰枯敗萎,腐朽成灰……難以計數的場景,象畫片,象膠捲,象廉頁,一幕幕,一張張,出現,碎裂,被風吹散,再重生。
他以為他夢到的就是人們說的前世。
但是,也許他夢到的不止是前世。
番外 血與火之沉淪
他在被抓壯丁入伍的第一天,僅只十個人的班裡有七個人不看好他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生還,他的直屬長官是一個臉被打得象破布一樣的廣西漢子,之所以能成為班長是因為他是前個星期的某個班最後計程車兵,戰地臨時晉升的那種。當他問及戰爭何時結束,何時能夠返鄉時,得到的回答是他也許永遠無法返鄉了——從戴上鋼盔開始,生活已經遠離他的生命,只餘下苟存與掙扎兩種狀態。
電臺裡播放著戰爭宣告:“驚悉噩耗,五衷摧裂,某等胸懷祖國,義憤填胸,痛禹甸之沉淪,憫華胄之奴隸,聖賢桑梓,染成異族腥羶,齊魯封韁,遍來淫娃木屐。雖虺蛇已具吞象之心……。”戰爭的陰影早已降臨每個人的頭上。
很快他的長官就不再能夠給他下命令了,一個新兵對著他敬禮,然後大家就看到他的頭象一團爆散的血花一樣綻開,軟軟地倒下。在密集的炮彈夾雜著子彈中幾乎擋住了天幕,可樂瓶子大小的炮彈從他們頭頂上劃過,到處都是濃煙與慘叫,視線一片模糊……前方散兵坑被幾道火鏈交織覆蓋,擲彈筒與迫擊炮的悶響以及子彈劃過空氣的銳嘯響徹雲霄,火焰的熱浪卷燒得他們毛髮焦枯,一名士兵的下半身被打飛,腸子掛在腹腔內拉出來兩米來長,在空中帶著一股子腥氣從他頭頂飛過,他只聽到自已的頭盔上響起了液體滴落其上的響聲,白花花如豬油膩的熟透內臟跌落下來,他不敢抬頭,更不敢還擊,只能感受著巨大的物體帶著風哨從自已頭頂飛過,想象著不定哪枚滾燙的鐵塊撞進他的坑內自已皮肉分飛的下場,一股子熱意竄著後腰湧進兩腿間,他嚇得尿褲子了。
隨後的日子所有人麻木地掙扎在死亡線上,飛機不斷地象下蛋一樣將擲彈投有隱藏點周圍的土地上,爆開的衝擊波如水波紋一樣沿著地面盪開,連防空洞的地基都隨之跳動,如同地震一般,他的一隻耳朵因為沒有及時張開嘴而永遠地失去聽覺。雨點般炸開的炮彈和密集如稠的航空機炮混雜著的巨大聲浪蓋過了天地間一切的響動,沿著城市的水溝跑動時,他看到了成片的屍體,在被炮火映紅的城市中顯得格外顯眼,不遠處的巨大彈坑邊疊壘著三具半截屍體,夾雜著血液與糞便的腸子灑了一地,從長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