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夫人並沒有迴避他期盼的目光,她寧靜的看著鳳皓,仔仔細細,一寸不落的看,那眼神,似要將眼前這個她養了十六年的孩子的一切,都深深刻進自己眼睛裡去。
她的眼神太過奇異,連陷入狂喜的鳳皓都覺得不對勁,他漸漸的安靜下來,呆呆的望著母親,有點畏怯的輕聲問:“娘,你怎麼了,你不高興嗎?”
被關了近半年,嬌縱恣意的鳳皓,也開始懂得了察言觀色,這一聲小心翼翼的問話,剎那間問紅了鳳夫人的眼圈。
她深深的吸口氣,顫抖著手去撫摸鳳皓的頭髮,“皓兒……皓兒……”
鳳皓卻已經不耐煩起來,一偏頭讓開她的手,“娘,你到底是不是來帶我走的?你再不帶我走,我就要死了!死了!”
鳳夫人震了震,手緩緩的縮回去,她凝望著鳳皓,眼底那點閃爍的晶瑩漸漸淡去,換了針尖鋼鐵般的凝重決然。
“……出了什麼大事了?”幾個衙役一邊說話一邊巡牢,“剛才看見很多赤甲衛士過去,往西華巷方向去了。”
“沒見過這種裝扮的衛士,不過看那氣勢,嘖嘖,真是嚇人,誰家犯事了嗎?”
“一出動就數千人,乖乖!”
衙役們腰上鑰匙哐哐響著,空曠的步聲漸漸走開,鳳夫人凝神聽著,嘴角逐漸綻開一絲古怪的笑容。
時辰到了。
她突然站起,一伸手,寒光一閃,突然從地下包袱裡抽出一柄打磨鋒利的小斧!
不待目瞪口呆的鳳皓反應,她掄斧而起,一斧頭劈在木柵欄上!
“嘩啦”一聲,碗口粗的木柵欄斷成兩截,木屑飛濺裡鳳夫人停也不停,第二斧再次砍下。
鳳皓抱著頭大叫一聲,驚惶的退到牢裡,瞪大眼睛看著鳳夫人瘋狂的砍牢門,砍得牢門上的鎖鏈嘩啦嘩啦巨響——母親瘋了!她這是要劫獄嗎?可能嗎?有這麼當著人面砍門劫獄的嗎?
“娘,你瘋了!”他大吼一聲,驚惶的縮到牢壁前,背心緊緊靠著冰冷的牆壁,對外面大叫,“她瘋了她瘋了!我沒叫她劫獄!不是我不是我!”
毫不掩飾的巨大響動驚動那批剛剛走開的衙役,他們霍然轉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世上居然還有人,大白天在衙役的眼皮底下,公然持斧砍牢門劫獄!
因為太不可思議,他們愣在那裡一時忘記反應,鳳夫人卻彷彿根本沒聽見鳳皓的狂呼,三五下劈開牢門,將斧頭往地上一扔,大步跨進牢裡,一把抓住鳳皓便向外奔。
“兒子,我們走!”
驚呆了的鳳皓被她拉得一個踉蹌衝前一步,隨即反應過來,拼命賴著向後退,“不不不……我不和你走,你瘋了,你害我!”
在牢裡關著死不了,暴力劫獄卻是死罪!
他拼命要掙脫,鳳夫人手卻如鐵鉗似的牢牢刁住他手腕,他在驚恐的掙扎裡混亂的想,母親竟然武功沒有落下?她是什麼時候修煉的?
此時衙役已經反應過來,譁然一片的直奔過來,有人在驚叫,有人在怒喝:“抓住她們!”有人飛快奔去報信求援,外面有更多的人影晃動,包圍過來。
鳳夫人抓著鳳皓,一腳踢起那個包袱背在背上便向外衝。
鳳皓在一片混沌驚恐的昏亂裡,眼神無意識的隨著包袱落在母親臉上,突然發現鳳夫人臉上神情古怪,人越湧越多,重重包圍裡,她竟然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而眼角,有一滴晶瑩的淚水,無聲無息迸出。
隨即她決然一仰首,眼淚不動聲色的順著眼角流入鬢髮裡,遠處油燈昏慘慘的光芒映著她昂起的下頜,一個堅定至不可更改的悲愴姿勢。
他突然便心驚起來。
人潮蜂擁而來,將出路堵得死死,他的手在母親手中,用盡全力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