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邊和我聊天邊注意著工廠的出口,又不時地抬頭看時間。一下午就這樣過去了。保安過去按響了電鈴,廠子裡就響起了一片叫聲,人群湧到了樓梯前的鐵門口。老闆娘過去開了門,工人們就一湧而出。
保安說,我去幫你叫一叫你姐。保安說著就去了。但是保安去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回來,足足有十分鐘吧。保安說沒有找到我二姐,保安拿了飯盒去打飯,他說你先等等吧,我對和你姐住一間宿舍的人說了,叫她看見你姐,對你姐說一聲。我只好繼續在廠門外等著。這家廠裡很古怪,下班了,居然沒有人出廠,而且工廠的鐵柵門是鎖著的。我又等了有幾分鐘,保安打著飯回來了。保安見我還在等著,說,你姐還沒來啊?我再去找找,過一會兒又要上班了。保安說著把飯放在了保安室,再一次進去,站在工廠的中央大聲叫著我姐的名字,叫了足足有十來聲。我聽見有人回答,保安說你弟弟在廠門口找你。過了一會兒,我就看見我二姐像一片秋葉一樣飄向了廠門口。我和二姐就隔著工廠的鐵柵門說著話,二姐問我怎麼找到這裡的,我就從早上怎麼起早坐車說到找到這裡的經過。二姐又問我吃了飯沒有,又問了我在廠裡的情況。問完這些情況時,保安過來了。保安看了看鐘,就摁響了上班的第一遍鈴聲。我說姐,你怎麼轉廠了,你昨天打電話也沒有說清,你是不是和姐夫吵架了。我看見二姐的眼裡閃耀著淚花。我和二姐很久沒有見面了,我真想和二姐多說一些話。二姐從鐵柵欄裡面伸出手來,握著我的手。二姐摸著我的手說,弟,好好做。努力,上進。不要得罪人。我們兄妹幾個,你是最聰明的,姐相信你會有出息的。我點點頭。這時保安摁響了第二遍的上班鈴。姐眼裡的淚就滾了出來。姐鬆開了我的手說,姐要上班了,你回廠裡去吧,一路上小心點。姐說著轉身跑進了車間。我的淚水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和保安道了別,我回到廠裡時,已是晚上十一點。這一趟去看望二姐,本是想弄清姐到底過得怎麼樣的,結果什麼也沒有弄清。不過總算見了姐一面。
是的,我想,我要聽二姐的話,為了自己,也為了這個家,我要上進,要努力,要活出個人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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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雪(1)
讓記憶之水緩緩地流淌吧,流到了1976年的冬天。冬天到了,老北風一刮,天寒地凍,湖面上就結了厚厚的冰。我從未見過這麼厚的冰。放鴨人要用鋤頭才能將冰打碎。放鴨的麻師傅說,鴨子的毛每天都要洗一洗的,不然就會沒有油性。關於麻師傅到底是姓麻呢,還是因為他的臉上的那些麻子,我一直沒有弄清楚。反正大人小孩都叫他麻師傅,他都樂呵呵地答應。麻師傅對人很和氣,和大人小孩都能打成一片。他的老家不是我們那裡的,聽說他是雲南人,他不會說我們那裡的方言,說話一口雲南腔。雲南話和四川話原來是差不多的哎!
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麻師傅原來是一個特務。他和桃花山的一個反革命組織有關聯,那個組織就是赫赫有名的湖廣司令部。多年以後,我的父親還對我講述過他和村裡的民兵去圍剿湖廣司令部的事,父親說湖廣司令部的司令還是他發現的。誰也沒有想到,麻師傅原來是湖廣司令部的殘匪,他有一個收音機,每天晚上都躲在被窩裡收聽敵臺。據說他的上司會透過電臺的暗語向他下達指令。麻師傅那時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種古怪的紙,是上下兩層,有點像複寫紙,但是和複寫紙又不一樣。在那種紙上寫字不用鉛筆,也不用鋼筆。只要把一根筷子削尖就可以寫字,筷子劃上去,就會出現字跡。寫完了,只要把上面的那一頁紙輕輕地揭起來,紙上的字就不見了,這樣一張紙可以反覆地書寫。後來,我們大隊的小學生們,就用上了這種紙打草稿。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居然是麻師傅的一個萬惡的陰謀。他是透過特務組織從外國弄到的這種紙。這種紙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