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像只因為吃得太多太快,消化不良,肚子都垂在地面上來的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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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漸漸退去,露出灰礁黑巖。水花迴旋處,溼淋淋地爬出半彎月兒,光芒轉眼間就盛了,如霧,可惜顏色卻非銀白,呈出一種令人吃驚的黃,感覺就有點像化工廠鐵罐裡洩露出的毒氣。
林雪披衣下床,遠遠近近的燈光在月光中浮沉,似乎伸手即可觸及。許老虎送的禮物準確說只是一個計劃,很簡單,趕走寧鐵心,這間水晶娛樂宮就歸屬於她。這是個巨大的誘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問題是,這計劃能做得成嗎?況且把寧鐵心趕走後,誰又能保證她拿得到這間夜總會?寧鐵心的手段,林雪略知一二,他可不是一個吃素的主。
夜風徐徐拂來,滲滿一種潮溼的腥味。林雪用衣服把自己包裹得更嚴實了。林雪並不相信許老虎說的任何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算真能把寧鐵心趕走,這許老虎到時從她手上奪去,那也是輕輕易易。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寧鐵心所指的就是這個?他聞到氣味了?自己這個弱女子在這無邊無際夜色中又該何去何從?計劃的執行並不以林雪的個人意志為轉移,水晶宮的人事經理已向林雪遞交了一疊足夠厚的解聘與招聘的報告書。走的,都是她曾經得力的助手,來的,應該是許老虎手下的黑衣人吧。林雪儘管不情不願,但還是在計劃書上籤了字。
許老虎的雷霆手段讓林雪常常清楚了她只不過是一條砧板上的魚。
拿什麼東西跟人家玩?果子熟了,是輪不到種桃人摘的。這道理一向簡單,李花這輩子還能跳出許老虎的手掌心嗎?林雪打起寒顫,身子哆嗦,回到屋裡,找來瓶酒,嘴對嘴喝過幾口,稍覺暖和,又拿出手機,撥寧鐵心的電話,還是沒有人接,對方已關機。這些日子,林雪沒少給寧鐵心打電話,撥了又撥,再撥,繼續撥,不停地撥,撥到手指發麻,肌腱痛脹,可總是沒有他的訊息。他就像平空消失了。是否早被許老虎派人幹掉了?林雪不敢想下去。她也給楊局、遊行長等人打過電話,對方不是已停機就是支吾其言。冥冥中面目猙獰的夜色到底想幹什麼?它們是不是非要撕下一塊人肉放入嘴裡咀嚼才心滿意足?林雪皺眉,打量屋子裡的一切,它們是如此模糊不可確信,不真實。阿芝正發出微微鼾聲,她一直很快活,她沒有野心,也沒有羞恥感,更沒有責任什麼的,對她而言,生活就是一個玩字。林雪不無羨慕地望著阿芝那嬌好的身體,小心地替她把被子疊好,這個死丫頭不知夢見什麼,竟然咬牙切齒含糊地說囈語,表情誇張又好玩。林雪嘆口氣。
手機響了,林雪拿起電話,是小月。
“林姐,謝謝你這麼久對我的照顧。林姐,你要好生保重自己。”聲音斷斷續續,被某種不可知的力量扯得七零八碎,並伴隨著低低的哭泣聲。林雪楞了,小月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驀然明白過來,臉色剎那已是雪白,一陣沒有來由的恐慌忽然把她扔入冰水裡,嘴裡發出尖叫,“小月,你別幹傻事!”
電話結束通話了,發出嗚嗚的聲音。林雪再撥回去,沒人接,心頭一盆涼水澆落,人團團轉,手足撣軟,嘴裡竟說不出話,上下牙齒捉對兒廝殺,一時間天旋地轉,一屁股癱靠在床上。阿芝醒了,揉著惺鬆睡眼,打著哈欠,“林姐,怎麼了?”這一嗓子就如一劑強心針注入林雪體內,她跳起來,迅速地跳起,披衣,下樓,瘋了一樣地跑,攔住輛車,就朝小月家趕去。
沒有燈。林雪拉亮了燈。那扇薄薄的木板門已經開了裂,裂痕呈鐮刀狀,從上往下劈,應該是被人拿重物砸過。但地上沒有血,很乾淨,各種傢俱都擺放整齊,惟獨顏色灰暗,似死去了一般,沉默地盯著推門進來的林雪。
心尖一跳,一抖,一顫,一裂,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