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那六百里加急的奏疏晚半天,就愣是送了彈劾汪孚林草菅人命的奏疏。暗指那所謂的連環案是汪孚林自己炮製,對海盜之事卻輕描淡寫。倘若不是汪孚林的報捷是拉上凌雲翼等三人聯署的,只怕會有一堆人認為他是好大喜功,謊報軍情。
正因為這方方面面的原因,此刻汪道會和汪道貫面對長兄的疑問,他們唯有苦笑搖頭。而汪道昆長嘆一聲。捏著拳頭輕輕捶了捶腦門,這才苦笑道:“早知道他這麼會惹事,我怎麼會把他放到廣東去!”
這時候說這話實在是晚了!而且,又不是你把他放到廣東巡按御史這個位子的,點將的是當朝首輔大人,被徵詢的是兵部尚書大人,連左都御史陳瓚陳老爺子也只能無奈接受這個事實,而你是沒有大力阻止,可也是沒能力阻止!
汪道貫心裡這麼想。可他和長兄的年紀相差十幾歲,汪道昆對他來說如兄如父,他哪敢說出來。而汪道會覺得外間不是說話的地方,把堂兄讓進了書房之後,囑咐芶不平親自在外守著,他就關上了書房大門,繼而詳細詢問起了外間動靜。得知朝中眾說紛紜,而內閣卻反應平淡。閣老們一個都沒有發話,他微微鬆了一口氣後。這才開口試探道:“譚尚書的病不是說已經好些了,這兩日會復出理事嗎?”
一說到譚綸,汪道昆的臉色就更黑了幾分。
譚綸早兩年就因為身體問題接連遭到御史的攻譖,雖說有張居正擋著,這些御史最終全都被秋風掃落葉一樣掃出了朝廷,可終究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哪怕都察院經過大清洗,如今一多半都是張居正的親信,可覬覦譚綸兵部尚書位子的不是別人,而是內閣次輔張四維的舅舅王崇古,那就非常危險了。他這個兵部侍郎是譚綸的朋友和親信。之前都險些因為惡了張居正被拿掉,如果換了王崇古掌管兵部,他的處境簡直是岌岌可危!
“子理兄畢竟還在休養,最好不要拿這些煩心事去攪擾他。”汪道昆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兩個弟弟,第一次感到廣東實在是太遠,哪怕是六百里加急,到京城也要十幾天,如果汪孚林之前的信使不是出了福建進入浙江後,就借用了徽商在東南的龐大關係網,一路同樣是換馬不換人地趕來,只怕他得知訊息還會更晚。因此,在略一躊躇之後,他就開口說道,“這樣吧,還是靜觀其變。”
然而,靜觀其變的汪道昆次日才到兵部理事沒多久,就有小吏快步進來,低聲說道:“少司馬,內閣傳話,說是首輔大人請您去一趟。”
如今張居正權威日重,乾綱獨斷,平心而論,汪道昆看不慣這位首輔大人的地方非常多,可總算他還記得汪孚林擺事實講道理的勸說,不得不苦苦忍耐,方才沒有露出任何端倪來。而且他和張居正雖是同年,卻遠不如譚綸和張居正來得親密,此刻被召去內閣直房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汪孚林的事,只想著一會兒如何開口。誰知道甫一見面,張居正卻問了他毫不相干的另一個問題:“伯玉,你說此次羅旁山平瑤,延年的把握有幾分?”
雖說沒想到張居正會問平瑤,但汪道昆到底是兵部侍郎,片刻的驚訝過後,他就立刻答道:“廣東廣西總兵一起上陣,十哨合圍,而且又是石汀(殷正茂)當初制定的計劃,延年(凌雲翼)親自執行,我認為有十成把握。”
對於汪道昆這樣一個回答,張居正臉色舒展開來一些,這才抬手示意汪道昆坐下。接下來,他過問了九邊好幾樁軍務,見汪道昆對答如流,顯然頗為滿意的他方才詞鋒一轉道:“有人說汪孚林自從上任廣東巡按御史之後,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就沒少過折騰,你這個伯父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