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三厘一毫,塘每畝徵科銀八分九厘七毫……”
六縣賦稅的具體計量方式被這些吏員一一誦讀出來,彷彿給人一種錯覺,那就是每年夏稅秋糧都是按照這個數目來徵收的,數量極其微薄,但汪孚林卻清楚得很,這種簡明的規則在任何府縣都不大可能,因為這是按照賦稅總額以及田畝戶口數量來計算的,可整個徽州一府六縣,多少官宦富戶是有免稅免役特權的,又有多少田地是投獻在這些衣冠戶的?
而且,歲辦歲貢數目未必一定,怎可能只收這麼一點?
“別唸了!”姚輝祖火冒三丈地制止了這些吏員的照本宣科,等到把他們全都驅趕了出去,他方才臉色凝重地對汪孚林說:“世卿,你我之前全都對外宣稱,要公開公正公平地處理這夏稅絲絹紛爭,可話是說出去了,此事終究要辦。你不想歙人戳著你的脊樑骨說你偏幫外人,我更不希望其餘五縣再出什麼紛爭,既然把歙縣獨派的六千餘兩絲絹夏稅均派到其餘五縣,會惹來這樣的反彈,那到底該怎麼辦?”
“此次徽州一府六縣為了一個夏稅絲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歙縣這邊說是官司打了百餘年,其餘五縣卻人心不服,說到底,大明會典上所記載的每年夏稅秋糧數額,只到府,而不到縣。故而依據不明。而賦役黃冊是弘治年間方才修訂的。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重新修訂了。所以。作為姚府尊來說,最要緊的是如實上奏這樁公案之外,再加上一道陳情,請於天下各府編造賦役全書,將各縣賦役羅列其上,然後一部存在官衙存檔,另一部存在學宮供士民查閱,以防再發生賦役紛爭。”
汪孚林直接把後世曾經在某博物館見到的賦役全書被搬了出來。見姚輝祖在一怔之後,立刻會意地擊節讚賞,他就知道姚輝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任上出了這麼一件事,自然說不上光彩,但由此及彼,由自己一府想到了天下各州府,用打官腔的話來說,這就說明作為徽州知府的姚輝祖遇事有主觀能動性,想法有建設性,能夠防微杜漸。
緊跟著。他便繼續說道:“而民間險些暴亂,這就說明這樁公案很難僅僅靠徽州府的官員解決。可以請調寧國府和太平府屬官協助核查,如此可以平息五縣躁動。到時候來的多半隻是通判,府尊也可以轄制得住。”
見姚輝祖有些猶豫,他便輕聲說道:“以示公正。”
反反覆覆權衡過後,姚輝祖只得點了點頭:“好吧,為了以示公正,本府會向上陳情。”
“第三,如何安民。休寧婺源之亂,源於一小撮訟棍邀名,更為了成事不惜駭人聽聞,此等人要嚴懲。我聽說,休寧強捐之數,已經達到了上萬,也就是說哪怕休寧縣真的加派夏稅絲絹,這筆錢原本衝抵上休寧一縣十年八年的加派絲絹都夠了,如今卻因為奸徒內訌而不知去向,而百姓卻掏出銀子反而遭受欺瞞。這些棍徒應立時押送府衙,當眾審問,如果是生員,則提請提學大宗師革除功名,如果是民眾,該打該充軍決不輕饒。至於他們強捐的錢……”
汪孚林頓了一頓,這才對姚輝祖說:“籍沒那些棍徒的家產,先發還被強捐的大戶,然後是賠補自願掏銀子的小民百姓。這不是因為別的,因為自願捐款,和被強行派捐不同,一個是被騙,一個相當於被搶。當然,那些棍徒的家產估計是不夠填補的,但府衙這個態度,至少可以讓民眾把怒火的源頭一部分轉嫁到這些惡棍頭上。而我還有另一件事要告訴姚府尊,促使這些休寧奸徒徹底失去人心的募捐箱被盜之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