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則面露猶豫,他就笑著點頭道:“你們是濂溪書院的吧?既然我這侄兒開口相邀了,你們不妨就坐下,不過添兩雙筷子的事。”
見人家叔侄倆熱情相邀,再加上剛剛看到水牌上的那些菜價並不算便宜,弟弟便又拉了拉哥哥,兄弟倆最終連聲道謝,還是一塊坐了下來。至於夥計彷彿也對這種事司空見慣,笑著去添了兩副碗筷來,隨即就繼續去忙活了。汪孚林饒有興致地邊吃邊問,一如既往地巧妙從兄弟倆口中套著話。
雖說眾人都是初識,凃淵這個老牌子進士早就丟了八股這塊敲門磚,但畢竟學識資歷還在,汪孚林又是走南闖北見識廣闊,而且都是讀書人兄弟倆很快就丟掉了在陌生人面前的侷促。當然,這其中也有汪孚林殷勤勸酒,哄騙他們灌下了好幾碗後勁頗足米酒的緣故。
原來,兩人確實不是廣東人,而是來自湖廣武昌,哥哥叫陳洪昌,弟弟叫陳炳昌。兄弟倆大老遠到廣東濂溪書院求學,至今已經有兩年了。別看兄弟倆大的那個二十歲,小的這個十七歲,卻都是秀才,也算是少年才俊。
凃淵一聽到兩個年輕人都是秀才,當下便長輩意識發作,立刻問道:“濂溪書院可是廣州排名第一的書院,你們今年可準備回鄉參加鄉試?”
“今年我和大哥沒趕上科考,趕回去參加錄遺又或者大收都恐怕來不及,而且湖廣人多,雖比不得南直隸和浙江江西,可遺才試的人還是太多,要很僥倖才能拿到一個名額,就不打算回去了。其實,我們到濂溪書院已經兩年了,過了七月就要搬出號舍,每月的月米也要減半。”說到這裡,陳炳昌有些心情低落,隨即喝了一口米酒,這才低聲說道,“我和大哥說,不如我在廣州城裡找點事情做,或者去各隅社學幫忙,或去哪家店裡寫寫算算,這樣他在濂溪書院也能多讀兩年……”
“要去找事情做,那也是我這個大哥該去做的。爹孃都不在了,你就給我好好讀書!”
“哥,那怎麼行。從前在武昌參加歲考的時候。你可比我成績好。差一點兒就能進廩生了!”
從兄弟倆漸生醉意後的爭執中,汪孚林得知,原來,這年頭那些私家書院固然也會和縣學府學對生員提供廩米一樣,對學生提供每個月一定的生活補助,但畢竟慕名想要進書院的人太多,尤其是濂溪書院這樣的著名書院,所以不可能容留太多人長久待著。號舍也不夠住。兩年之後,除非特別優異的學生可以多留兩年,其他舊人的號舍就要騰出來給新人,而提供的糧米補助也會減半。
於是,這兩兄弟因為期限已滿,擔心生活,所以相爭不下,誰都想要退出之後全力保證另一個人的學業。
對此,凃淵也頗為感慨。可是,別看他是三品按察使。但家境平平,俸祿也只夠開銷。更要贍養在家鄉的妻兒以及老母親,要資助這兄弟倆讀書著實有些吃力——就連他自己的隨從,也是靠的是官府補貼的工食銀,而且還在按察司後院開闢了兩畦菜田種菜補貼家用。今天請汪孚林打牙祭,這頓飯開銷了之後,他大概這個月都甭想再出來解饞了。
所以,這會兒他忍不住看向了汪孚林,卻不想汪孚林正用手摩挲著下巴,似乎在打什麼主意。這下子,他猛地想到汪孚林在杭州把為禍一方的打行給整合成了做正經事的鏢局,頓時放下心來。
就連那些傢伙,汪孚林都肯出手幫忙,這兩個讀書人,汪孚林總會幫點忙才是。
然而,一頓飯從頭吃到尾,最終所有酒菜一掃而光,汪孚林卻沒提半個字,只是和陳家兄弟約好,來日去濂溪書院回訪,這不禁讓凃淵有些不大滿意。而汪孚林當然看得出凃淵的想法,跟著這位按察使繞遠路回按察司時,他就解釋道;“不是我不願意做好事,是眼下我初來乍到,立足未穩,先頭這廣州地面大小官衙對我這般態度,天知道濂溪書院那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