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划槳,不到三日就已經船到嚴州府建德縣。這裡是徽商出徽州的第一站,儘管比不上杭州北新關那邊碼頭的熱鬧,卻也是船來船往,人流如織。
小北的暈船總算比來時好了許多,聽說要在這兒補充飲水以及各種食物,她便軟磨硬泡讓葉明月鬆了口,隨即一身男裝溜下了船去,等汪孚林聽說,人早就沒了影。無奈之下,他只能敲開了葉明月那艙房的門,打算提醒她好好約束一下這個小丫頭。
“要知道,想當初楊文才等人可是見過她的,女裝戴上帷帽還無所謂,男裝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別說本來就暈船,就算不暈船,杭州之前才出了那麼大一件事,她也忍不住想要上岸去打聽打聽訊息。誰讓你在娘面前一次次提到凃府尊?”葉明月笑著反問了一句,見汪孚林頓時啞然,她又繼續說道,“雖說你讓霍正去打探訊息,可有些事未必能這麼快傳到街頭,反而官府裡頭說不定能有些風聲。”
汪孚林頓時聽明白了,可也為之瞠目結舌:“她難不成還打算翻牆進官府?”
見葉明月那眼神分明說你懂的,汪孚林不由得苦惱地嘆了一口氣:“她現在都已經不是丫頭是小姐了,夫人也好你也好,就不能勸勸她?”
“小北有小北的活法。”葉明月說到這裡,又補充道,“這是我娘說的。”
知道汪孚林必定會心裡犯嘀咕,她隨手把小几上一個食盒遞了過去,因笑道:“就是我娘那兒,你也不用太擔心,她身邊兩位媽媽都是懂武藝的。”
這天底下懂武藝的女人就真的猶如白菜一樣,一抓一大把?汪孚林簡直錯愕到無以復加,端著食盒壓根沒想到吃,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小北的乳孃就是因為孃的引薦,才進了胡家的,否則你以為胡部堂當初官當到那麼大,家裡隨便就收留人?孃家裡祖上世襲金山衛指揮使,雖說外公文弱走了科場這條路,軍職給了我外公的弟弟承襲,但在軍中還頗有幾個相識。金山衛那邊常常和倭寇打交道,就是女人也會學些武藝。後來打倭寇,死難的人多,我娘就收留了好些軍屬。就是娘自己,雖說從來沒有顯露過,可說不定也有一身好武藝。”
葉明月這話雖說是玩笑,可想到從前在葉家,只要蘇夫人面孔一板氣勢一放,別說她那些伯母嬸孃,就連祖母也會客氣幾分,她不禁抿嘴一笑,緊跟著卻發現,汪孚林那張嘴裡已經快要能夠塞得進一顆雞蛋了。
據說明末流行河東獅吼,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
汪孚林心裡這麼想,可看到葉明月身邊兩個丫頭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兒,卻一直都在偷瞥自己,他和她們可不像和小北那麼熟稔,也就順勢站起身告辭,心裡卻在祈禱小北千萬別再惹出什麼事情來。好在,等到船家大采購回來,霍正也一無所獲上船,他正等得有些心焦,葉明月卻又讓人捎信請他過去。等他進了艙房,卻發現小北已經換回了一身女裝,正笑吟吟站在葉明月身邊看著他。
這神出鬼沒的!
腹誹歸腹誹,汪孚林更關心的還是她此行是否有露餡,是否打探到什麼有價值的訊息。好在小北顯然也不是喜歡賣關子的人,不等他開口詢問,她就開門見山地說:“我溜到嚴州府衙後頭官廨,給我瞅著空子混了進去。聽嚴州知府說,北新關的事,從浙江巡撫以下,布政司、按察司、都司、杭州府衙……反正所有牽涉進去的官員全都聯名一塊上書請罪了。而鄔部院親自上書,褒獎凃府尊臨危不亂,親身涉險。”
這位浙江巡撫真心明辨是非,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