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秘書這時已經基本從醫院人員口中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沒告訴周耀燃莫瑤走了,只說她沒事。
周耀燃從出事到現在至始至終沒說過當時發生了什麼,甚至,在稍微動下身體就會牽扯到傷口的情況下給莫瑤寫了一封長信,且讓吳秘書送到陳錦堯那裡去。吳秘書嘴上不說,但看在眼裡,他現在非常不喜歡莫瑤。
周耀燃為了保護她受重傷,她一走了之算什麼?事發幾十天了,別說出現,隻字半語的問候也沒有,這又算什麼?
“在想什麼?”周耀燃等著吳秘書把他扶靠墊,卻見他愣在那裡不動。
“沒什麼。”吳秘書搖頭。
周耀燃盯著他的臉,再度開口:“別做多餘的事。”
“……我知道。”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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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朗星疏,時間悄無聲息,再過幾日就是元旦,又一年要這樣過了。
莫航從飯店出來,司機為他開啟門,他委身,手扶著左腿,這才坐進去。都說習慣有強大的力量,在他身上確實也得到了驗證。六年不到的時間,他從歇斯底里到平靜接受。現如今,竟習慣了因為這條腿帶來的處處不便。
鷹頭手杖支在身前,他指腹感受著金屬的輪廓,方才酒桌上灌下去的酒精現在流進了血液裡,攪得人有些惱。
莫氏他大權在握,即使管理層仍舊有微詞,他位子也還沒坐穩,可他基本已經達成了自己當初的目標。該感到高興的事,半點喜悅也湧不出來。就好像一場馬拉松,他拼命地跑,卻發現終點沒有紅綢帶、沒有錦旗、沒有歡呼等著他,只有更長的賽道,更一眼望不到頭的未來,他的身邊沒有他期盼的人。
他是在走到哪一步的時候,走失了呢?
半個多小時後,轎車駛進別墅園,在八號小獨棟停下。
莫航下車,司機恭敬地和他道了聲晚安。他翻了翻手腕,時針已經走過了十二點。他抬眼,二樓臥房的燈還亮著,莫航心不自主地揪起,如果她的燈是為他亮著的,該多好。
開啟門,幫傭阿姨留了一盞微亮的燈,他藉著光脫了鞋,看著通往二樓的臺階,突如其然的疲累向他席捲而來。他和她的距離,就好像這一節節階梯,過往他輕而易舉就可以跨過,如今卻成了難以逾越的障礙,他去追,她卻可以跑得更快、更遠……
莫航走到酒櫃邊,拿出威士忌,給自己倒了一杯。
琥珀色的液體在水晶杯裡輕微地晃動,他就著高腳凳坐下,喝著杯中的酒。
這棟別墅裝修完沒多久,可樣式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他和莫瑤曾在討論過以後要住在什麼樣的房子裡,她說得要有兩層,因為他朋友多,得有好幾個客房。又說風格得是現代的,她最不喜歡歐式,太浮誇。她得有個工作間,要洗片子,房子裡得擺她的作品,當然,還有她拍的他們的合照……
莫航看著對面空空的座位,好像看見二十歲的莫瑤坐在他眼前,笑得陽光,絮絮叨叨和他說著他們的未來。她的眉梢眼角都是雀躍和青春。然而,他抬手想要觸控,手裡抓住的只有空氣,幻想跟著煙消雲散。
他搖頭,笑自己。
就算房子造出來了又如何?她如果不在,這座房子只是個笑話。
莫瑤說得沒錯,他這條腿讓他變得偏執了。他確實看不開,他不接受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就奪走他的幸福。莫家反對又怎樣?他們難道沒有過心理準備嗎?他認為是他不夠強大才守不住她,於是他拼命跑,即使復健那麼艱難,即使他在夜裡疼得要哭出來,即使工作再繁瑣再頭疼,他都不忘初心。
他得成為能真正保護她的人,因為沒有她,他早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莫瑤也許不記得,他們兒時的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