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放學晚了,連賣煎餅的小攤都已經收了,校門口靜靜的。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馬路牙子上,抱著破玩偶,傻傻看著校門的這個小女孩兒。或許因為個子小,臉又瘦,顯得她那雙眼睛特別地大。她穿著一條白裙子,當然,已經髒得快要認不出本來的顏色。她夾著的破布娃娃脫了線,腦袋耷拉下來,顯得分外詭異。
他並沒有太過好奇,對於這樣奇怪的陌生人本能告訴他得繞開走。所以他決定快速透過馬路,司機的車就停在對面。他看到綠燈,剛走出去兩步,卻見不遠處一輛打著遠光的轎車以扭曲的路線極速駛來。危險逼近,他知道自己要不向前跑要不向後退,可是腳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他看著燈光越來越近,要把他的身體吞噬。
忽然,一隻手拉住他的胳膊,猛力把他往後拖拽。急剎車的聲音劃破耳膜,他回過神,自己倒在地上,後車輪就在他腳邊。而拉著他手的人正是那個穿破爛衣服的小姑娘。她躺在他身邊,手依舊拉著他,眼睛閉著失去了意識。她貼著地面的手擦傷了,一顆顆細小的血珠滲出來,讓她本就髒汙的衣服更斑駁。合上眼睛的她看上去更瘦小柔弱,然而,她從車輪底下救了他的命。
在對街等著接他的司機下車奔過來,問莫航有沒有傷到。他只記得自己說了一句話:“我們得幫幫她。”
後來,他就把她領回了家。她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事,話也說不利索,剛進家門的時候,還拿著她那個破布娃娃,髒兮兮的模樣。家裡的阿姨帶著她洗漱完,露出白白淨淨的一張臉,她打小就生得漂亮,即使不笑不說話,那一雙眼睛就是叫人忘不了。或許從前營養不好,在家裡養了幾個月,胖了些,臉上有了氣色,唇瓣嫣紅,可人得要命。
莫航起初並沒感覺到自己母親對莫瑤的反感,莫家的人都太會偽裝,他的母親以寬容的姿態將莫瑤迎進家門,告訴莫瑤她是自己兒子的救命恩人。即使在莫航說要永遠收留莫瑤的時候,家裡人也一致同意。
回想起來,或許鍾情莫瑤的始終只有她一個。他從最初就喜歡她了。兒時這感情並不是愛情,青梅竹馬,他喜歡她在身邊,憐愛她,讓她從不愛笑變得愛笑,從不言不語到在他身邊像燕子似地打轉。他想和她過一輩子,相信這是命裡註定的緣分。
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他真的不明白。
杯中酒空了,莫航拿起威士忌酒瓶,正要往杯裡倒,手腕被人握住。
手指細長,古銅色的面板,這隻手與同兒時已大不相同。他抬頭,黑髮朱唇,消瘦的下巴,一雙明亮的眼看著他。
莫航輕笑,他是真的喝多了,幻覺出現了一次又一次。
她兩週前看了周耀燃的信大哭了一場,醒了之後依舊一聲不吭,唯一的區別就是,見到他不再歇斯底里。經紀人小白還需要帶別的攝影師沒法照顧莫瑤,莫航就把莫瑤接了過來。這棟按照他們過去的設想建的房子,她走進來,什麼表情都沒有,如同進了普通的屋子。她上樓,自此就再不出房門。他告訴自己因為她病了,可是說到底,他在騙誰呢?
“你教教我,該怎麼辦?”他問眼前這個幻覺。
莫瑤的手被他裹在掌心,他的痛苦她都看在眼裡。為什麼她周圍的人偏都活著這樣痛苦?她做錯了什麼呢?
“我不知道。”她回答,聲音乾澀。
“你知道的。”他撐著桌子起身,莫瑤扶住他,他掙開她的手。
衝力讓莫瑤的後背撞到桌角,長久不愈的傷口傳來劇痛,她彎下腰,等著痛過去。莫航回身看她,他抬起手,指尖觸控到她臉頰溫熱的面板,他喃喃自語:“你不是幻覺。”
莫瑤直起身體:“你喝多了。”
“你終於肯開口說話了。”
莫瑤走過去按電梯,門開,她抬手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