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康玉珠,好半天,幽幽說道:“小姨,你對我和予思的好,我自然都記在心裡。爺爺活著的時候,最常教我們的話就是,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更何況,是養育之恩呢!所以我不會去揭發你的所作所為,哪怕你真是打算眼睜睜看著予思去送死,我也不會為難你。這件事到我這裡,就算了結了,你欠予思的,我來還。即便有那麼一天,爸爸得知了真相,也由我來替你扛著!你就……安心離開吧。”
做到這個地步,嚴予行自認已經仁至義盡了。脫口而出的一番話,悲憤中帶著決絕。一把牽起弟弟的手腕,扯著邁步離去。
走出一段,他又站住了,低著頭沉吟片刻,回過身對著康玉珠悽然一笑:“小姨,其實我很懷疑,如果我也像予思一樣,是個……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的孩子,沒資格繼承爸爸的家業,你還會不會像親生母親一樣的疼愛照顧我?還會不會為了我做這麼多的事呢?”
他聲音很輕,就像是隨口詢問個時間和天氣那樣簡單,聽在康玉珠耳朵裡,卻恍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透體冰涼。追上前兩步,忽然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口中喃喃:“予行,予行,你怎麼能……”
嚴予行沒有聽下去,緊緊拉著弟弟的手,丟下小姨,頭也不回。
回程的路上,他一直用手肘撐在膝蓋上,臉孔深深埋在雙掌之中,久久不語。
卓揚安靜坐在一旁,看著這個很想偽裝成無所謂,卻到底裝不出來的大哥,默默靠過去,用肩膀撞了一下。這是他能夠代表嚴予思,給出的最好安慰。果然,嚴予行終於抬起頭,伸手揉了揉卓揚柔軟蓬鬆的頭髮,露出了一個憨厚而溫暖的笑容。
…
另一個被真相震驚到的人,是嚴耀欽。
從卓揚與卓緣見面攤牌那天開始,他們父子間似乎建立了一種默契。爸爸掌握著兒子的一切行蹤,但是僅限於保護的層面,絲毫不加以干涉,也不會追根究底。兒子面對爸爸的時候也不再刻意逃避、隱瞞,任由對方在自己身邊周密佈防,並不擔心會被獨斷專行破壞掉自己的行動與計劃。他們不需要提前商議,卻處處合拍。
康玉珠帶人去墓地做法事,行動也算隱秘。她以為卓揚的死過去了那麼久,再不會有人留意與之有關的事項了。卻不知,早已有心腹耳目將她的動向報告給了嚴耀欽知道。
聽說卓揚和嚴予行也趕了過去,他沒有輕舉妄動,小狐狸不打算拉他出場,那就老老實實做個聽眾好了。只不過這個聽眾排場很大,在墓地四周看不見的地方,都埋伏了人手。既然打算要由著兒子鬧去,就要提供好場地和後勤保障。
他絕沒想到,會聽見這樣一段隱情,原來卓揚的死亡另有蹊蹺,真兇的身後還站著另一個真兇。嚴予思只是致人死地的刀子,康玉珠才是握住刀柄的那隻手。
嚴耀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記耳光,枉他自恃精明,竟然連這麼簡單的伎倆都沒有看透,還是那個孩子靠著自己的力量挖出了真相。怪只怪許多年來一直把康玉珠留在家裡,幾乎成了嚴家的一份子,因而放鬆了警惕。人的眼睛再毒辣,卻偏偏總是容易忽略掉那些距離自己最近的人與事。
光是想一想,嚴耀欽就止不住心驚膽戰。那個小姨子的手段作風,毒辣起來絕不亞於身邊的一眾男人。還好沒有給她再一次傷害卓揚的機會,還好沒有釀成大錯。
看完了這一出“姨甥反目”的好戲,嚴耀欽困惑了起來。卓揚沒有主動要求他出手,他自然是按兵不動的,可他不明白卓揚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把康玉珠的所作所為揭示於嚴予行面前,確實可以讓素來疼愛弟弟的嚴予行狠下心來翻臉,可是想來卓揚也該知道,嚴予行對康玉珠是有感情的,他絕對不會因此就出手對付小姨,更加不會幫忙揪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