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達航對赤江那月的死亡毫無準備,區別於任務並沒有那麼繁重的其他好友,處在搜查一課的他在那天一連跑了四個案發現場,知道赤江那月從醫院逃走都已經是17號早上的事。
他錯過了太多太多,甚至因為留在警視廳搜尋那個青年的足跡,他最後還錯過了太陽的墜落,錯過了一顆恆星的消亡,錯過了與七年好友最後一次對話的機會。
對於赤江那月的死亡,伊達航並沒有多少真實感,哪怕這幾天已經為了案件將那段最後的影像反覆看了無數次,但隔開了好友與他之間那層纖薄的螢幕卻令他感受不到絲毫的溫度。
警官的死是熱烈的嗎?是心甘情願的嗎?他幾乎沒有一點感觸,只知道這起碼只對他來說,是冰冷又痛苦的一紙訃告,白紙黑字給一個鮮活的人一生劃上句號。
和其他直面了赤江那月死亡的人不同,伊達航沒有不肯接受現實,他只是苦笑著接過上級善意批下的假條,獨自回了一趟警察學校——那座承載了一群人六個月青春的烏託邦。
櫻花早就凋謝了。他看著樹幹出神,腦海里閃過的是六個人畢業時在這棵樹下拍攝的合照,櫻花明年還會再開,可照片上的那個人卻永遠回不來了。
伊達航這時才發現他們最後的合影還停留在警校時期,那年陽光正好,一群朝著未來大步流星的青年站在櫻花樹下開懷大笑,那個時候的他們還有著少年人的不少輕狂,就算在自己選的路上撞得頭破血流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哪有少年意氣跨不過的坎?
他接受赤江那月死亡的速度是最快的一個,高木那小子反而比他還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發來慰問簡訊。
可是伊達航在想,他有什麼好被慰問的呢,既沒有看見好友試圖自殺的場景,又錯過好友生命的最後十一秒,姍姍來遲的哀慟難道能讓那個大偵探活過來嗎?
要問痛苦的程度,伊達航與其他人不遑多讓,他們身上有著彼此七年的時光,2556個日夜,赤江那月的死何嘗不是讓他也會在夜晚靠在視窗看著光流發呆的一道傷疤,只不過除了悲傷,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看好那幾個笨蛋的任務就交給你啦,航哥,預祝你新婚快樂!」
偵探小子發到他手機裡的音訊如是說。
果然是個小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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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墜落的第二天,諸伏景光開始在友人的房間裡收拾遺物。
他並沒有戴著易容·面具,此刻是以最真實的模樣坐在那張床上翻著膝蓋上的書,這一床早上剛曬過的被子柔軟蓬鬆,讓諸伏景光有些下意識的恍惚,這個寂靜的房間裡一時只有他淺淺的呼吸聲跟書頁翻動時的沙沙作響,他卻覺得好像還有一道清亮含笑的聲音才對。
「無聊的白天可以試著做一下那本食譜上的菜,就當給陣平醬和萩哥加餐吧,或者…我猜你更喜歡在我的臥室曬太陽看書?那裡是採光最好的房間哦,臥室重地就交給景君你保衛了,記住,捲毛和笨蛋——」
「…禁止入內。」諸伏景光無奈地搖頭笑笑自己接上後半句,畢竟這句話他實在是不陌生,好友七年前到現在可都是這幅說辭。
江戶川柯南受某人之託,給他發來了這段錄音,諸伏景光早上微笑著收下,下午就抱著書坐到了這個房間裡。
他本該整理赤江那月的遺物,卻沒有;本該靜下心來看書,也沒有,好像坐在這裡就是完成了什麼任務,手裡的小說諸伏景光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他在回憶赤江那月的死亡,那個黑髮紅眼的警官先生在這一天一夜加一個早上裡,於他的夢境和眼前死了一遍又一遍,包括但不限於自刎、對著頭部開槍、吊在天花板上搖搖晃晃…還有歡快地沖向窗戶一躍而下,不管是哪種方式,警官的臉上總是眉眼彎彎地在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