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床頭,“唬!”驚出了一身汗,感冒也痊癒了。已經第三天了,李滬生肩傷貼了虎皮膏藥以後,感覺好多了。這兩天,大娘一直給他灌的羊奶,燉的羊肉湯下午的時候,那女孩來了,帶來了一大抱天山南麓的荒漠花朵——灌木亞菊,還帶了一包衣服。“這兩天在軍訓啊,來不了呶,這是我從兵團男兵那裡給你帶來的幾件襯衣。”
李滬生躺在床上。當女孩湊近他,幫他把羊皮襖脫了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那雙童真的眼睛,感到一陣暈眩,那種當年曾經歷過的情感細流再次衝滲心靈的巖壁他靠在板牆上,接過女孩遞上來的奶茶,打量著這個臉上已經抹上了西域人特有的蘋果紅的市四女中小朋友。
她穿著羊皮襖,扎著軍用皮帶,戴著無徽軍帽,男式的,腳上是翻毛雪靴,一股英氣撲面而來!
牆上掛著軍隊通用的56式小口徑步槍,有弓箭,桌邊有刀斧。
整個時代都軍事化了!唯一不變的是湧動在心底的人類感情的暗流,並且,它也一定會衝破冰封,宣告新生活的解凍!
…
“我們阿克蘇啊,有很多古蹟啊塔里木河墾區的稻米可香了,大娘給你做了羊肉湯稀飯嗎?哦,是孤寡老人,我們兵團女孩輪流來看望她的你多呆幾天吧,明天我燒野蘑菇炒肉給你吃”
女孩慣有的鶯聲燕語,每個細細的皺紋裡都盛滿笑容。
“你是在西藏軍區啊?”
女孩回頭,和李滬生打了個照面,李滬生忙收回眼光,掩飾著吮了口奶茶。
“那我們還是鄰居啊,你!”女孩有點驚異地看著他,上前給他添了茶水,一面笑盈盈地看著他。
“那次,你在火車上說了好多話啊,這次怎么啦?”姑娘一臉驚詫。
…
“這我明天一大早要走。”
“你是做什么的?怎么穿這一身衣服啊?軍事秘密啊?你還記得上次在火車上最後說的一句話嗎?”
“你把我送回座位,就下車了。”女孩記得真切。
“是的,蚌埠車站。”露露在車站等了幾個小時的晚點車了。
…
“你問我叫什么名字?嘻嘻忘了吧?”
李滬生雙手捧著杯子,凝視著女孩,“嗯雪雪?”
…
“我就猜著你忘了我。”女孩故意說了句反話,給李滬生杯裡又斟上熱乎乎的奶茶,捧著杯子在對面桌子旁邊坐下來。“一棵樹,幾隻鳥,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想著春天的場景。”
三年多的邊疆生活,女孩竟然能夠說出如此沉重的話語,李滬生心中著實吃驚!
…
“後來呢?”李滬生驚異地查覺到女孩眼角的晶瑩。
“說說他的故事吧”李滬生追了一句,有意在“他”上面,停頓了一下。
“你聽到我們前天的講話了吧”女孩已經在用手絹擦拭眼角了。“講到哪裡了,噢,講到我已經在下放的火車上了那是在你下車以後,唔,我們是在一個車上的。”女孩講到這裡,看了李滬生一眼。
…
不知是什么時候,兩人已經坐在火灶前了。雪雪往爐子裡添了柴,桔黃的柴心裡噴蹦出金紅的火星。
“回到座位後我的手絹一直是溼的。車廂裡的嘈雜聲漸漸平息下去了,車輪在加速,有點冷了,就把媽媽給我的外套往肩上搭了搭就在這時候,我突然看到車窗外一個人影,準確地說,是吸在窗玻璃上,像個章魚!接著出現了一張倒掛的臉我的心咚咚跳,一下捂住嘴——車外那個人顯然正吃力地扒著窗沿——那張臉很可怕——不知道在飛速的列車運動中是怎么保持平衡的——雨水和汗水從他臉上滾落下來窗玻璃上都是水,可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目光裡閃動著悲憫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