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燒得神智不清,又幾乎全跛之下,我不記得我是怎麼爬下屋頂的。我也不記得我是怎麼走過蠟油區與板箱區之間約兩裡的路程。我只記得我跌落通往查比斯地下室的樓梯,手裡緊抓著錢包。我躺在那裡顫抖與冒汗時,隱約聽到他光腳踩踏在石板上的聲音。
「怎麼了,怎麼了。」他輕輕地扶我起來,「乖,乖。」
我高燒了好幾天,都是查比斯細心地照顧我。他幫我蓋好毯子,餵我吃東西,當我高燒不止時,他用我帶來的錢去買又苦又甜的藥水。我發燒時不斷夢到過世的雙親、祁德林人、一位眼睛空洞的男人,並從睡夢中呼喊,查比斯總是在一旁幫我把臉與手擦溼降溫,耐心地低語:「怎麼了,怎麼了,乖,乖。」
◇◇◇◇
我醒來時頭腦清楚,身體也涼快多了。
「嗚嗚嗚雷雷雷。」泰尼從他綁住的床上大喊。
「怎麼了,怎麼了,乖,乖,泰尼。」查比斯放下一位嬰兒,又抱起另一位,那嬰兒用又大又黑的雙眼骨碌碌地望著四周,但好像沒力撐起自己的頭。房裡一片寧靜。
「嗚嗚嗚嗚雷雷雷雷雷。」泰尼再次呼喊。
我咳了一下,想清一清喉嚨。
「你旁邊的地上有個杯子。」查比斯說,一手摸著手中嬰兒的頭。
「嗚嗚嗚嗚嗚……嗚嗚雷雷雷……伊伊伊伊啊!」泰尼大叫,叫聲中穿插著奇怪的氣音,那噪音驚動其他床上的人,他們不安地在床上扭動著。窩在角落那位年紀較大的男孩把手放到頭的兩側,開始呻吟,前後搖晃身子,一開始只是緩緩晃動,後來愈搖愈激烈,頭都撞到牆上露出的石頭了。
在他傷害自己之前,查比斯就趕到他的身邊,用手抱著他。「乖乖,龍尼,乖乖。」男孩的搖晃減緩了,但沒有完全停下來。「泰尼,你知道不該發出那些噪音的。」他一本正經地說,但不嚴厲。「你為什麼要惹麻煩?龍尼可能傷了自己。」
「嗚啦伊。」泰尼輕聲地說,我可以察覺他的聲音裡有一絲悔意。
「我猜他想聽故事吧。」我說,我這麼說連我自己都很訝異。
「啊啊啊。」泰尼說。
「泰尼,你真的那麼想嗎?」
「啊啊啊。」
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知道任何故事。」他說。
泰尼倔強地悶不吭聲。
我心想,每個人都知道故事吧,至少都知道一個。
「嗚嗚嗚雷雷!」
查比斯環顧安靜的房間,彷彿想找個藉口似的。「嗯。」他勉強地說,「我們已經很久沒講故事了,對吧?」他低頭看著懷裡的男孩,「龍尼,你想聽故事嗎?」
龍尼猛力地點頭,後腦勺幾乎快撞上查比斯的臉頰了。
「你要不要乖乖地坐好,讓我來講個故事?」
龍尼幾乎馬上停了下來,查比斯緩緩地放開手臂,站了開來。他看了好一會兒,確定男孩不會傷害自己後,就小心翼翼地走回他的椅子。
「嗯,」他輕聲低語,同時彎下腰抱起他剛剛放下的嬰兒。「我有故事嗎?」他輕輕地對著張大眼的小嬰兒說,「我沒有耶,我還記得嗎?我想我最好要想一個出來。」
他坐了好一段時間,對著懷裡的嬰兒哼著曲子,臉上浮現深思的表情。「對了,當然有故事。」他坐直身體,「我要開始講囉。」
◇◇◇◇
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遠在我們還沒出生以前,也遠在我們的父親還沒出生以前,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可能有四百年了吧。不,更久,可能有上千年了,不過可能沒那麼久也說不定。
那個時候時局不安,人民飢苦,饑荒與大瘟疫盛行,還有很多戰爭與其他的壞事,因為無人能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