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一邊嫌音樂家輕浮,嫌演員沒大腦,卻又排隊看錶演。伊姆雷抱怨三里外的人盡練些怪力亂神的東西,但是水管壞了,或有人突然病了,他們還是會連忙請受過大學院訓練的技師與醫師來幫忙解決問題。
總之,兩邊的人長期維持不安穩的休戰狀態,一邊抱怨著對方,一邊又勉強容忍彼此。那些人畢竟還是有點用處,只是你不會想把女兒嫁給他們罷了……
既然伊姆雷是音樂與戲劇的重鎮,你們可能會以為我常去那裡,其實剛好相反,我才去過一次。威稜與西蒙帶我去當地一家旅店,那裡有三位技巧熟練的樂手錶演魯特琴、長笛與擊鼓。我用半分錢買了一小杯啤酒,放鬆心情,打算和朋友好好享受一晚……
但是我沒辦法,音樂才演奏沒幾分鐘,我幾乎是用逃的離開現場。我想你們應該無法瞭解原因,我得解釋一下,大家才能明白。
我受不了接近音樂卻無法參與演奏的感覺,那就好像看你深愛的女人和別的男人上床一樣。不,不是那樣,是像……
像我在塔賓看到的玳能樹脂吸食者那樣。玳能樹脂當然是違禁品,但是在塔賓的多數地方,很多人對此禁令都不當回事,他們把玳能樹脂包在蠟紙裡銷售,就像棒棒糖或太妃糖那樣。嚼食樹脂時,會讓人產生陶醉感,飄飄欲仙,心滿意足。
但是幾小時後,你會開始顫抖,渴望吸食更多。你吸那東西愈久,癮頭愈大。我在塔賓看過一位年紀不到十六歲的女孩子,雙眼凹陷無神,牙齒因毒癮太重而異常白化。當時她正在向水手乞討一顆樹脂糖,水手刻意把糖拿到她構不到的地方耍弄她。他說,要是她願意當街脫光為他跳舞,他就把糖給她。
她真的做了,不管誰會旁觀,不管當時已近冬至,她是站在四寸厚的雪地裡,就這樣脫掉衣服,拼命地跳舞,抖著瘦弱發白的手腳,抽動著可憐的身子。後來水手搖頭大笑時,她跪在雪地裡,瘋狂地抓著他的腿,哭著乞求,承諾給他任何東西,一切都行……
我看音樂家表演時,就是那樣的感覺,我看不下去。生活中欠缺音樂,就像逐漸習慣的牙痛一樣,我還可以忍受,但是在我面前搖晃著我想要的東西,則超出了我忍耐的極限。
所以我一直迴避著伊姆雷,直到第二學期的學費出了問題,才迫使我再次渡河。我聽說不管你再怎麼落魄,只要去找戴維,都可以借到錢。
我從石橋橫越歐麥西河,前往伊姆雷。到戴維營業的地方,需要先穿過一條小巷,再爬上肉店後方的狹窄露臺階梯。伊姆雷這一帶讓我想起塔賓的海邊,下方的肉店傳來令人做惡的臭油味,讓我更加慶幸這時吹著涼爽的秋風。
我在厚重的大門前遲疑了一下,往下方的巷子瞧,我就要和危險的行業打交道了。向席德借貸所借錢,如果還不出來,他們可以告上法庭。向地下錢莊借錢,如果還不出來,他們是直接揍你一頓或搶走你的財物,或是兩者都來。跟他們打交道實在不智,我簡直是在玩火。
但是我也別無選擇了,於是我深呼吸,挺直肩膀,敲門。
我把手汗擦在斗篷上,以便待會和戴維握手時,可以維持手心的乾爽。我在塔賓學到,和這種人打交道的最好方法,就是展現從容不迫的自信,他們看人懦弱,就會佔人便宜。
我聽到門後面有人拉開沉重門閂的聲音,接著門開了,出現一名年輕女子,一頭略帶紅色的金色直髮圍著她古靈精怪的臉龐。她對我微笑,可愛極了,「有什麼事嗎?」
「我找戴維。」我說。
「我就是。」她輕鬆地說,「進來吧。」
我踏進屋內,她關上門,拴上鐵門閂。那房間沒有窗戶,不過燈光明亮,充滿了薰衣草的香氣,比巷子的味道好多了。牆上有一些掛飾,但屋裡僅有的傢俱是一張小書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