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馬內警告過我,我還是決定製作一批藍色發光體作為我的第一項作品。這東西的製作需要用到骨焦油,所以挺麻煩的,不過它銷售得也快,若是整個過程小心作業,只需要四或五個小時就能完成了。不僅我可以準時做完,接著去伊歐利恩和戴娜碰面吃午餐,我也可以先向基爾文預支點小錢,這樣去見戴娜時,身上就可以多帶點現金了。
我拿了所有必要的工具,前往靠東牆的通風罩,準備就緒。工作室裡到處都有容量五百加侖的雙槽玻璃缸,我挑了一個靠近這種放水裝置的地方。在通風罩裡工作時,萬一不小心把危險的東西濺在身上,你可以直接拉放水裝置的握把,用大量的冷水沖洗身體。
當然,只要我小心,就永遠不需要放水裝置了。不過有這東西在身邊還是比較放心,以防萬一。
在通風罩裡準備就緒後,我走到放置骨焦油的工作桌邊。我知道它不過就是和石鋸或燒結輪一樣危險的東西,但是那拋光的金屬容器就是讓我不安。
今天有個地方看起來不大一樣,我叫住一位剛好經過的學長。傑辛一臉倦容,多數正在做大型作品的工藝師都是這樣,彷彿他們都把睡眠延到作品完成後似的。
「結這麼多霜算正常嗎?」我指著骨焦油的容器問他,它的邊緣覆蓋了叢叢的白霜,像小灌木叢一樣。容器周遭的空氣令人冷得發顫。
傑辛盯著看了一下,然後聳肩,「太冷總是比不夠冷好吧。」他發出缺少幽默感的笑聲,「欸欸,轟!」
我不得不認同他的說法,猜測那可能是因為還那麼早,工作室的溫度比較低,所有的火窯都還沒生火,鍛爐用火都封了來沒在使用。
我小心移動,腦子裡回想一次傾注骨焦油的流程,確定我沒忘了什麼。那裡實在太冷了,連我撥出的氣體都成了白煙。手汗讓我的手指凍結在容器的扣拴上,就好像好奇的小孩把舌頭伸到嚴冬中的水泵把手一樣。
我把約一盎司的濃稠黑油傾倒至加壓瓶中,迅速蓋上瓶蓋,然後走回通風罩,開始準備原料。過了緊張的幾分鐘以後,我開始一連串精密與漫長的準備,與調配藍色發光體的流程。
我這樣專注做了兩個小時後,被身後的一個聲音打斷了注意力。那聲音不是特別大聲,但是帶著一種事態嚴重的語氣,是你在工藝館內絕對不會忽視的聲音。
那聲音說,「噢,老天。」
我因為手邊的工作,第一個轉身看的就是骨焦油的圓筒,當我看到黑色液體從一個角落流出來,流下工作臺的桌腳,在地板上整合一灘時,我全身冒冷汗。工作臺桌腳的粗大木頭幾乎已經快被腐蝕光了,地板的那灘液體開始沸騰時,我聽到輕輕的爆裂聲。這時我腦中只想到基爾文示範時說過的一句話:這東西不僅有高度的腐蝕性,接觸到空氣就會開始燃燒……
就在我轉身看的時候,工作臺的桌腳斷了,整個檯面開始傾斜,那個拋光的金屬容器掉了下來,當它落到石面地板時,因為金屬太冰,並沒有裂開或撞凹,而是像玻璃一樣摔得粉碎。好幾加侖的深色液體飛濺到工作室的地板上,骨焦油在溫熱的石面地板上擴散時,開始沸騰,整個房間充滿了刺耳的爆裂聲。
很久以前,工藝館的聰明設計者為了幫大家有效清理灑出來的東西,在工作室裡安裝了二十幾個排水管。而且,工作室的地板也呈微微傾斜,以便讓灑出來的東西流入排水管,所以容器碎裂之後,濺出來的骨焦油開始往兩個不同方向的排水管流動,同時持續沸騰,產生濃厚、低垂的煙霧,暗如焦油,有腐蝕性,隨時可能燒起來。
菲拉就陷在這兩道深色的煙霧之間,她之前一直在工作室的一隅獨自工作。現在她站在那裡,驚訝地半張著嘴,身上穿著適合在這裡工作的衣服,輕便的褲子和輕薄的五分袖亞麻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