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按住心口,將那顆墮入冰水的心,狠狠挖出來。
別後半年,朝務政事,每每遇見那個名字,那人才智卓絕,那人風生水起,那人捭闔朝堂,那人獨步天下,聽著那些光彩耀眼事蹟,卻像隔著玻璃看另一個人,那浮薄迷濛的霜花背後,現出那樣一張臉——細緻的,嬌弱的,眉心微紅殷殷而雙目波光流轉,笑起來有點心不在焉,卻讓人一見心軟。
那樣截然不同的一張臉。
常讓他走神到恍惚。
總想起那些夜深風急雨敲窗的相對讀書,想起溫暖火盆前互相握住慢慢烘烤的手,想起除夕之夜她尊貴而亭亭的伴在身側,想起園子裡他揹著重傷無力的她慢慢前行她拂在他頸後的溫暖呼吸,想起書房談判裡她這樣告訴他——恭喜安王殿下得國士無雙,天下疆域,指掌之間!
想起這些,之後的便不能再想,然而不想,自己也放自己不過,掀簾行路,時不時總看見那張慵懶微笑的臉,天涯海角,她越遠,記憶越向前。
正如聽不得那個名字,卻偏偏要時常聽見。
到如今,他恨的,到底是那段和她有關的記憶,記載了他人生裡最大的一次挫敗和失落,還是隻是在恨,她從頭到尾,諸般溫柔婉轉都在假扮,到得最後如此決然?
那些相對的笑語,眼波的交流,手心的密語——都是假,都是假。
心裡知道是這樣的,卻依舊不甘,不甘自己在他人心底,淪落至如此地步,所以他來,近乎自虐的站在她面前,聽她再一次的漠然,拿國家大義來相對。
斯人至無情,竟叫人痛到骨裡。
他突然微涼的笑起來。
那麼氣質儒雅溫和的一個人,這樣笑起,卻像昂首嘯月的受傷的狼,衝著深黑蒼穹,吼出滴血的傷。
隨即他衝前一步,突然就到了鳳知微面前。
“我介意!我介意一顆真心被棄如敝屣!”
“我介意!我介意她從頭至尾都在欺騙!”
“我介意!我介意她明知我放手依日不依不饒!”
“我介意!我介意那番博弈我原本可以不輸!”
“我介意!我介意不敗於智謀,卻敗於誰更無心!”
“我介意!我介意為什麼傻到和一個無情的人賭她的情!”
他聲音低沉狠戾,很難想象那麼儒稚溫和的性午,發作起來竟也暴戾兇狠不留餘地,一聲介意,一步逼前,鳳知微望著他瞬間變得漆黑的眸子,突然覺得心中一堵,嘴裡似乎也泛起淡淡的苦,偽裝出來的振振有詞淡定漠然瞬間粉碎,忍不住便向後退,他前一步,她退一步,六聲介意未完,她後背砰的一聲,已經撞上了臨湖的欄杆。
晉思羽積鬱的怒火,被她的淡定無情撩撥到了頂峰,此刻神智也有些失了清醒,眸子裡一片蔓延如夜色的黑,那樣的夜色裡倒映著鳳知微的臉,那雙眼睛水汽瑩瑩清波明滅,像一層霧氣橫亙在他面前,而她的姿態終於失了那份強硬和冷漠,被死死壓在欄杆前,身子微微後仰,長髮柳絲般的落下去,在水面悠悠的蕩著,她因這極近的距離和逼近的男人氣息而微微有些失措,眼眸中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驚惶。
那點驚惶看在他眼底,恍然間便是去年冬的芍藥兒,在初被俘虜失憶時,淡定裡時不時露出的一點悽惶之態,正是那點楚楚的悽惶,讓他心一動再動,直至無可救藥的沉溺下去,明明滿腔懷疑,卻願意放膽去試一試……剎那間浦園一切重來,都是芍藥,帶笑的芍藥溫婉的芍藥俏皮的芍藥懶惰的芍藥,無數個芍藥在他視野裡飛舞旋轉聲聲嬌笑……晉思羽忽然覺得心中一燥,壓抑已久的情緒像長河瞬間衝破理智的堤壩,他咽喉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微吼,突然埋頭便將自己的唇重重壓了下去。
他壓下來的力度如此決然,不同於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