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更能翻雲覆雨。
現任的皇上龍體孱弱,十天有九天不上朝,朝廷里人心渙散早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算他不為自己前途著想,柔兒只要一進了宮,便再也不是他的羽翼所能及,她得仰仗的就是這獐頭鼠目的匪類太監!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就算他段正康如何剛正不阿、如何為官清廉,也不得不彎下腰來給這太監打躬作揖賣笑臉。
思及此,段正康不得連連屈身陪笑,硬壓住喉頭那一口又酸又苦又澀的膽汁。「曹公公言重言重!什麼未來國丈?正康愧不敢當。小女資質樸素得很,進宮後不給皇上皇后添麻煩已經是承天之幸了,一切還要曹公公多多擔待費心照料。公公您先坐會兒吧,下官這就命人奉茶,品茗之後,公公若是不嫌棄粗茶淡飯,就請在寒舍用膳如何?」
曹公公從鼻子裡輕輕噴出一口氣。
「請坐請坐!」
段正康親熱地挽著曹公公坐在大廳正位上,隨即轉身吩咐家僕備出好酒好菜,然後開始想著這宅子裡有什麼東西是曹公公能看上眼的。金銀珠寶?翡翠瑪瑙?他都沒有!唉!早知會有這麼一日,他又何苦清廉數十年!
「聽聞段御史為宮清廉深受百姓愛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曹公公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這雅緻的大廳。御史的年俸不高,段家宅院規模卻遠勝於御史所得,這句話顯然是諷刺多於美贊。
「正康慚愧,昔日祖上確留有幾畝薄田庇廕子孫,目前由拙荊打理。正康為官不敢提『清廉』二字,都是皇上隆恩,通州一帶素來風調雨順,百姓愛屋及烏才會對正康多有謬讚罷了。」
「幾畝薄田,哈哈!好個『幾畝薄田』哪!段大人稟性謙虛,真是難能可貴。」曹公公笑著,眼底的光卻是冷的。
幾畝薄田?據稱通州段家擁有良田百頃乃一方富賈,這段正康卻如此小氣,說自己只有「幾畝薄田」?
不說段家祖上留下的祖產有多少,段老太君當年曾經伺候過楊皇后很長一段日子,據說她出嫁離宮之時,寧宗皇帝跟楊皇后曾御賜了不少奇珍異寶作為陪嫁,這段正康分明以為他是個耳不聰、目不明的太監!
「公公,這……不知皇上怎麼會突然降下如此隆恩,小女何德何能竟能蒙皇上青眼?」
「嘿!這是太后的旨意,太后四處尋找女官已經有好一段時候了。奴才奉太后之旨四處打探……」他的語意未盡,那神態竟是為自己邀功。「呵呵,記得上月段夫人曾與三小姐到大德寺進香吧?彼時本官也在寺內。」
「是是是,小女有幸蒙公公青睞實是……段家之福……」這句話說出來險些要咬斷他的舌根。這狗仗人勢的宦官!怎不說是貪圖他段家的財產?今天莫說他段正康有三個女兒,就算沒有女兒這位曹公公也一樣能上門生事。
「老爺。」胡管家從內廳出來,捧著畫軸恭敬地立在一旁。「照您的吩咐把畫給取來了。」
「曹公公,正康不才,手邊正好有幅水墨想請公公鑑賞鑑賞。」
曹公公打著斜眼看他。這段正康真是久不在京了,竟連他曹大中的脾性也不瞭解,想他堂堂朝廷的內務總管怎會有什麼閒情雅緻欣賞水墨畫?讀書人就是讀書人,真是迂腐得緊!
「公公請看。」
段正康必恭必敬地將水墨畫在他眼前緩緩開啟,古人是「圖窮匕現」,而他則是「圖窮銀現」,開啟水墨畫的手微微顫抖!水墨畫正中央貼著張三千兩銀票。這是他從來沒做過的事,他心頭縱有萬般屈辱卻仍不敢形於色,只得咬緊牙關強顏歡笑,他這一生清廉名聲就此斷送了。
「咦?呵呵呵呵!果然是一幅好畫!」曹公公輕輕地笑了,眼眉稍稍飛揚,但三千兩終究也只是三千兩,只能換他一笑而已。
段正康察言觀色,內心翻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