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正待掙扎,忽覺左半身子有三股熱流、兩股寒流逆衝,一時腦中、喉裡、心坎、腹下、尻骨一陣麻痺一陣顫哆,本要發聲叱責,但一開口,卻一連自控不住的說了十幾句十幾聲:
“嘛呢唄垟麻葛倪牙納積都特巴達積特些綱微達哩葛薩而斡而塔菩哩悉塔葛納補羅納納卜哩丟班納捺麻盧吉說耶莎訶……”
他一口氣說了下來,牙齦顫抖開闔,竟吐出了這一大堆字音,然後又復重一次,直至他念到第二遍,已雙眼全合,身子像篩筲箕般的抖動著,像進入了一種扶乩冥行的非常狀況,但口中依然唸唸有詞,語音雖低,但仍然字字清晰。
鐵手的左手仍按住八無先生的右手脈門,但左手五指駢如短棍,振挺拍打捶擊在溫絲卷的各大關節上,梆梆有聲,卜卜不絕。
溫八無沒想在武林中人稱“第一號好漢”的鐵遊夏,也會對他突施暗算,更沒意料到六扇門時享有盛譽的“正人君子”鐵手,竟會向他出手,所以一失神間,已然受制。
他一受制,小欠已拔刀。
他錚地拔出了“百忍之刀”。
刀在手。
他卻沒有出手。
至少他沒有立即出手。
因為他看到了鐵手的出手。
也聽到了八無先生的語音!
在這緊急關頭,溫八無口裡吐出來的竟是“觀音靈威真言”──也就是六字大明咒!
──別的他還不一定清楚,但他與八無先生有過命的交情:他深知溫絲卷信奉觀世音菩薩,故每逢上香供拜的,口中心裡,常念這“觀世音菩薩咒”。
小欠不信神。
他只信自己。
可是他跟八無先生在殺手澗上‘崩大碗’裡相處了一段日子,早晚聽溫“老頭兒”念此段經文,早已耳熟能詳。
而今,他乍見鐵手一旦翻扣住溫八無的脈門,八無先生出口的竟是經文咒語,他情知有蹊蹺,便持刀作劍勢,卻不出手。
果然,鐵手指如棍槌,拍擊八無先生身上各大要穴,不一會,又擎拿八無先生的虎口,腋窩、鎖骨等部位,這時,溫八無已受制軟倒於地,鐵手更雙手壓其胸腹,更跨其上,兩手抄緊其腰,使他自縱其重,如此反覆轉掌抄起,離地三尺四寸餘,遂又放開,共二十七次方止。
小欠持刀默立不語,只緊盯場中變化,並未插手。
這樣過了一會,鐵手才籲出一口氣,用衣袖揩抹額上滾滾而下的如雨大汗。──他一向溫文儒雅,舉止斯文,而今因氣喘未定、汗流浹背,也顧不得雅觀了。
但他一舒出了那口氣,就向小欠道:“謝謝你替我護法。”
他幾乎就在這“吸一口氣”的片刻之間,恢復了一半的元氣。
小欠心下震動,只道:“我沒替你做什麼。我只是沒向你出手而已。”
鐵手道:“有你在這兒,就等於向我施了援手。”
說到第二句話的時候,鐵手的內息竟已平伏了大半。
小欠暗自驚佩,口裡只說:“你這樣做,很冒險。要是我不知道唐時孫思邈‘千金要方’的‘拍擊療法’和晉代葛洪的‘肘後備急方’所載的:‘顛簸療法’,說不準,我早已向你出手了。”
鐵手笑道:“要是你在這時候出手,我就死定了。”
小欠心裡暗歎,知道他的真氣已完全填補過來了;用這般十分傷元氣的急療法,卻仍恢復得如斯之快,連他也只有歎為觀止的份兒了。
只聽一陣咳聲。
咳得掏心嘔肺的,嗆得像整個人都裂開了十七、八片,可是,比較特殊的是:只咳只嗽,卻再無濃痰堵塞的聲響。
然後巍巍顫顫的,溫八無終於佝僂的重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