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降下去了。
他覺我表情有異,關切地問:“你怎麼了?”我:“沒什麼,不過是一點小小的虛榮心……破滅了。”王總包下一個室內羽毛球場,穿件摔跤的褡褳等著我。這是個小羽毛球場,只有八個網,但室高十六米,頂篷有一排天窗,光線瀑布般瀉下,頗具氣勢。
球場上鋪了十幾平方米的布墊子,以供摔跤。王總露著胸口的肉,面板顯得很厚,遠超一般人類,是犀牛大象的感覺。他豪邁地說:“我這人最喜歡以武會友,年輕的時候我是沒有敵手的。你要不要做做準備活動?”我搖頭。他說:“我手黑著呢,把你摔壞了不好,你先壓壓腿、抻抻腰?”我只好答應。在壓腿的時候,他走過來說:“我爺爺要不是給人廢了,也是跤壇一代宗師。他把太極拳引進摔跤,提升了摔跤的文化品位。”我頓感好奇,他注意到我的表情,笑道:“學摔跤先學挨摔,先要練倒地時不摔著後腦勺。摔跤的人都脖子粗,就算是後仰倒下,也能挺住脖子,不讓後腦勺著地。這是摔跤最重要的基本功。但我爺爺在摔人之前,先用太極拳的巧勁把別人的脖子震鬆了……”王總向站在場邊的司機一指:“你來!”司機快步跑來,王總用手一拍司機的胳膊,司機的脖子就歪了。
王總一個絆子把司機後仰摔倒,司機的後腦勺正好枕在王總的腳背上。
王總笑了:“不敢動真的,後腦勺要真摔在地上,行話叫‘打鼓’,一下能把他摔死,就算活著,也是個二傻。”我想:摔跤融入了太極拳,不但沒有提高文化品位,反而更狠了。
司機鎮定地從地上站起,顯然這種演練他不知道經過多少次了。
王總看著我,目光中滿是愛惜,說:“放心,這絕活我不跟你使,咱就耍點刀勾、閃叉一類的小絆子。”我:“你那麼肯定我是練武的?”王總:“天橋的摔跤手,是賣藝人裡格調最高的,因為摔跤早先是專門給皇上看的,只怪孫中山推翻了清朝,才流落到民間。大清善撲營的摔跤手,都有官位,平時擔任的是宮廷護衛,要對付那些漢族刺客。嘿嘿,因為有這傳統,所以我們認練武術的人,認得可準呢。”我:“雍正皇帝是被俠女呂四娘刺殺的麼?”王總:“別說那麼多了,過過手吧!”他伸手向我抓來,我在他肘部一拍,他的脖子便歪了。
他兩手護著腦袋,後退五步,脖子的肌肉重新繃緊,叫了聲:“嗬!”向我撲來,我在他胸口一拍,他脖子又歪了。
他急忙雙手護頭,後退七八步。過了半晌,他把手放下,罵道:“你總用絕活,還讓人怎麼玩!”
司機興奮地問我:“你是練太極拳的?”我:“不是,但練我這門拳,也能出來太極的手勁。”司機:“什麼拳?”我:“一種小步蹭著的拳。”司機:“那是什麼拳?”王總大叫一聲:“我知道!你是國術館的!噫……你們這路人不是都死絕了麼?”善撲營跤手在民國初年,失掉了皇宮俸祿,不得已在天橋鬧市賣藝。雖然下賤了,依然保持善撲營的官僚體系,原本善撲營的三個統領,每月都能在跤手們的賣藝錢裡得到抽成。這不是剝削,而是孝敬。跤手們透過供養三位統領,保持住心裡的榮耀感。
跤手覺得自己的地位比練武人高,練武人在他們眼裡是江湖。
他們不按照江湖規矩辦事,而按照清宮規矩。民國三年,國術館建立,開了摔跤科,聘請跤手們做教師,三位統領經過商議,回話為:“咱們各有各的活法,玩不到一塊。”雖然回絕了,但跤手們對國術館很關注。等政界領袖給國術館題了“強國強種”的匾額,三位統領感嘆:“風水輪流轉,練武術的這回要成事了。”跤手們的情緒反覆,傳到了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