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膛擋過來,將我緊緊擁抱,耳畔響起撕心裂肺的聲音:“這麼多年,你跑哪去了?兄弟!”我掙扎著仰起頭,見是王總的司機。他謝了頂,右眼下長出一塊淺褐色的老人斑。他哭得鼻頭通紅,向我解釋,他得了糖尿病,因為每天吃的藥有刺激成分,所以感情容易激動。
我倆說話時,類似楊麗萍的女人走了,計程車也開走了。我:“本以為是你開那輛出租,你是住在這附近,散步碰到的我?”他:“不,我開出租。”他向身後一指,一輛尼康停在路邊。尼康為白色,年久緣故,成了黃乎乎的,彷彿屠宰場的冰櫃。
上車後,他問我想不想看看王總,我說好,他高興地開車了。拐過街口,他見有個人立在路邊,就停下,叫:“兄弟,去哪?我車上有人,你倆搭伴,便宜。”那人上了車,司機一路強調:“這車對我就是兩條腿,我事多,要滿城跑,能搭上個人,貼補貼補油費,我就知足了,根本不指望這點錢。”他很快說到孩子的學費:“學校就是黑幫。黑幫勒索了錢,還知道保護你的安全。可學校呢?什麼保證都沒有。學費就是高利貸追債,每到新學期開學,我都想把我兒子殺了。可我下不了手,我能殺誰?只能殺自己。”乘客忙安慰他:“老哥,想開點,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司機更加激昂:“現在正查黑車,抓到了罰款、扣車。可別抓到我,抓到我,我就死!”兩行淚“譁”地掛在了臉上,然後頭埋在方向盤裡,任車向前駛去。
乘客臉白了,掏出一百塊錢拍在司機腿上,大叫:“停車!”車停,司機抬頭:“我原是給大老闆開車的人,根本看不上你這點錢,只想跟你說說心裡話。”乘客:“以後再聊。”慌忙開車門,衝我低吼一聲:“還不快走?”我無法面對他的好意,頭一歪,假裝睡去。
司機又載了五六個人,到王總家已是下午四點。在一排“四川火鍋”、“廣西乾鍋”、“東北燉鍋”的大店面中,夾著一間小館子,招牌上赫然寫著“滷煮火燒”。
店內光線陰暗,沒有客人,一個女服務員搬把椅子坐在門口,臉緊貼著門玻璃,兩眼直勾勾盯著外面,見人來了,就發出甜甜的微笑。
最裡面桌子坐著一個人,鋪了滿桌撲克牌,給自己算命,正是王總。
司機叫道:“您看看誰來了?”王總抬頭,沒認出我,司機跟他解釋半天,他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哈哈,哥們呀。是哥們,就有一碗滷煮。”回身到廚房盛去了。
司機一臉歉意,說:“看來他真是不記得你了。他這幾年遭罪了,精神上有點問題,別怪他。”我:“門口那服務員,好像精神上也有點問題。”司機瞅了眼服務員背影,不屑地哼了句:“雞樣。”滷煮店生意不好,王總突發奇想,找來個髮廊女坐在門口,以招攬顧客,結果沒人敢進他的店了。
我:“不倫不類,你該勸勸他。”
司機:“人到了某種時候,是不能勸的。”這時王總端著滷煮出來,放在我面前,自豪地說:“吃。老子家傳的絕活。”我:“你好像還有個家傳絕活。”碰了他肘部一下,他腦袋登時耷拉下來。
他急速退後五步,脖子轉了兩圈,正起頭,一聲大叫:“打鼓!”過了半晌,又一聲大叫:“是你!”他想起我來後,就開始痛罵他的女兒。他一心要把女兒培養成知識女性,以氣質取勝,不料她這幾年往性感發展了。他說:“男人見了她,除了想幹她,想不出別的。連我這當父親的,都……”司機連忙打斷他的話:“可不能瞎說,彤彤是好孩子。只不過,有些事情是她控制不了的。”王總:“自我爺爺那代起,我家人長得就糙,偏偏她漂亮。我總懷疑,是不是當初在婦產醫院抱錯了?如果是這樣,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司機咳了一聲,王總不說了。
隔了兩分鐘,王總又開口:“她究竟長得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