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沉默,可是沉默的背後,卻突然冒出許多荒唐的念頭,假若他們是曾健,那該多好,假若當時自己是為郝大人效命,那該多麼的讓人心安。
至於那些躲起來的人,給人的唯一感覺,就是鄙視。
這些人固然是你的上司,固然曾經是你的靠山,固然逢年過節,你都會帶著崇敬和小心翼翼的心思前去拜謁,可是現在,這些個人,在他們眼裡,居然變得無比的可惡。
下頭是如此,北鎮府司內部,也不知不覺,產生了變化,這些錦衣衛最核心的幾個人物,不約而同的處在了不同的位置。
同知徐友海,一宿未睡,他心裡不安,惦記著郝風樓,也惦記著宮裡的裁處,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兒太大,已經到了捂不住蓋子的地步,所以此時,他也明白,自己和郝風樓的命運,息息相關。
郝風樓有罪,他便有罪,郝風樓若是主謀,他便是從犯,他現在對郝風樓,不免擔心,不只是因為這個,更因為他覺得那位郝同知,是個可以信賴的‘朋友’。
人便是如此奇妙,或許在昨日,他和郝風樓之間,或許還有齷齪,甚至有點兒相互瞧不起,可是自從一起打砸了東廠,徐友海便意識到,自己已是郝風樓的同路人了,無論自己怎麼想,至少在所有人看來,他便是錦衣衛中的‘郝黨’核心分子。
他不願意郝風樓出事,無論是出於公心和私情,因為大家的命運,從此綁在了一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不只是徐友海,趙碧亦是如此。
這兩個人一大清早便到了公房,和其他幾個同知、僉事和真撫依舊還是像從前一樣,微笑著頜首相互點了頭,不過這笑容背後,卻是一股子冷漠,倒是徐友海和趙碧之間,那眼睛交錯的一剎那,卻都讀懂了對方的好意還有擔憂。
回到公房,依舊如故,可是時不時,卻會抬起頭來,看看有沒有人進來,想知道有沒有最新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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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一個書吏快步進來,施施然行了禮。
徐友海本就有心事,一聽到有人尋來,頓時什麼心情都沒有了,手中批閱的公文推到一邊,立即把筆擱進筆筒,卻又覺得似乎顯得太急了一些,遂拿起一旁已經有些涼的茶盞端在手上,慢悠悠的道:“哦,有什麼事?”
這書吏深深看了徐友海一眼,而後一字一句的道:“最新的訊息,東廠那邊,郝同知把王安打了,據說下手很重,東廠上下,已經亂成了一團。”
“什麼……”那最後一點淡定,也猛地不見了蹤影,徐友海幾乎條件反射一般的站起來,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他目光步步緊逼:“此事可當真麼?”
“千真萬確,那王安,救治之後,已經入宮了,多半是打算告御狀的,不過據說是有人抬他去的。”
徐友海苦笑,忍不住道:“怎麼……怎麼會出這樣的事,這件事……看來是愈來愈發難以善了了,呼……朝廷那邊,有什麼訊息麼?”
“都察院的彈劾奏疏已經遞上去,彈劾錦衣衛和東廠肆意胡為,南京御史道這邊,抨擊的很是激烈,甚至懇請裁撤廠衛。不過他們倒是沒有偏袒哪邊,東廠和錦衣衛,都有彈劾。”
徐友海點點頭,倒是放心一些,宮中是斷然不會裁撤東廠和錦衣衛的,關於這一點,他十分明白,而都察院雖然兩邊都在罵,卻也算是一碗水端平,看來,眼下還沒有人打算落井下石,至少現在是沒有人打算將郝風樓置之死地。
那麼眼下唯一的敵人,就只剩下東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