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她所言不假,盼盼霍地開啟她由風軒帶出來的布包,刷地將所有銀票,以及珠玉首飾全部灑落地面。
「原來你還留有一手。」他似笑非笑的臉,代表著對她那「一丁點」財物的無比藐視。「準備和情郎私奔?」
他為何一口咬定她心裡暗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既是如此,她不如將計就計。
「是啊,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是堂堂名震大江南北的漕幫幫主,可否高抬貴手——」
「辦不到。」盼盼話還沒講完,他就急於回絕。「你是我的女人,誰膽敢染指,必殺無赦。」隨著他掌風輕輕擊出,盼盼手中的酒瓶立即應聲碎成一地,香醇的汁液四散橫流。
「唉!白白糟蹋了一瓶好酒,可惜可惜。」盼盼驚嚇之餘,還不忘對著濺溼的地面哀悼一番。
「你剛剛不是還想拿它擊頭自盡?」他只是幫她解除「危機」而已。
「我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嘛。」死有重於泰山,輕若鴻毛。為一個瞧不起自己的男人自殺?她又不是腦袋瓜子壞了。「你還不值得我為此走上絕路。」
「是嗎?或者,你根本貪生怕死,唯利是圖,奢望將來有朝一日我娶你。」他這話其實含有試探的意味,只是盼盼正在氣頭上,一時沒聽出來。
「倘使我曾做如是想,就讓我天打雷——」豫顥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躍至她身旁,摀住她的嘴。
「你,」她發狠地咬住他的手指。「為何不讓我表明心跡?」
「因為……」我不想聽。
豫顥天鬆開她,雙手負在身後踱向窗囗,面向染上一層金粉,淒美得令人備覺惆悵的庭園。
他也不明白呵!為什麼?
※ ※ ※
豫顥天慣常地喜歡站在離別樓頂遠眺湖中的景緻。「離別樓」原本叫「攬月樓」,當年他在這裡寫就休書交與憶容,並在這裡與她惜別,從此攬月樓便成了離別樓。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他在西湖的歲月不曾如此詩意又恓惶不安過,直到風盼盼的出現。這陣子,他的心情特別浮躁,經常在頂樓上來回踱著方步,一如此刻,剛湊近嘴邊的酒杯不耐煩地往几上一擱,無聲地濺上三分之一,他的心抽動了下,是最幽微的那根心絃。
他抽出長劍,劍身在月光下發出精魄的光芒,流火閃爍,金羽亂飛。菱形花紋的劍,矯捷如他的手。
武官俠客,山野沙楊,稀世名劍總是伴隨它的主人,忠心不二。不像女人之善變。
風盼盼會背叛他嗎?會像六年多前的蘇憶容那樣,讓他黯然神傷,從此將火熱的心塵封起來,過著無愛無慾,宛似苦行僧般的清修歲月?
那年適逢憶容二十三歲壽辰,他老遠由東海帶著三粒夜明珠回來為她祝壽。酒酣耳熱之際,他正渴望邀她共赴雲雨,孰料她委婉拒絕後,坦誠告之,她心裡已有了別人,希望他「君子成人之美」。
昨日,他再度聽到那句教他剮肝剜心的話。有那麼一剎那,他幾乎要痛下殺手。
憶容一定沒想到當她帶著他給的休書到攬風崖與她的情郎會合時,對方竟因懼於豫顥天三個字在江湖上的威望而失約,讓她憂憤而死。
是他間接害死了她,如果他不醉心於武學,又忙碌於商務,忽峈了她的寂寞和需要,她不會移情他戀,更不會因此走上不歸路。
劍鋒一個逆轉,咻地掃落几案上的酒杯,瓷杯掉落酒汁四溢,然酒杯卻安然無恙地被他接在劍身上並未碎裂,臨地僅寸許。沿著劍尖朝前不遠處,有一雙赤足,潔白無瑕,小巧玲瓏。
「你幾時上來的?」豫顥天臉臭口氣也差,手一揚將劍遞予盼盼,示意她放入劍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