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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是擔心那位開國第一功臣之後,以賢淑貞靜著名的徐王妃刁難我?他有這麼好心?
沐昕純淨的眼神輕輕掠過我,擔憂之色隱隱浮現,他也未曾想到我是燕王之女,也許在為我即將面臨的局面憂心,我對他微微一笑,示意放心,劉懷素從不曾畏懼什麼來,想見便見,不想見便不見,去留由我不由人,也許硬拉確實未必肯來,但到了門口卻跑掉,豈不是大大的示弱?
這可不是我的風格。
過蕭牆,磚城,進了宏制輝煌的燕王府,父親命朱高煦好生招呼沐昕,便親自帶了我,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越過重重殿宇,直至處處修篁夾道,婆娑搖曳的後花園,浮波曲橋盡處,有飛簷小樓,樓門口兩名侍立的豔裝少女美目流眄,恭敬的施禮後輕挑繡簾。
便見四角宮燈,堂側紅木花架,一盆春蘭秀葉滴翠素馨初綻,陣陣幽香;另一盆山水盆玩,碧漪橫舟,峰巒參差,咫尺之間猶瞻萬里宏景,紅氈地上擺著八把鏤花楠木椅夾著檀木茶几,安置著粉彩梅花紋小盅,耀州窯海棠六葉盤,青石地上釉裡紅八稜松竹梅象耳高瓶插著翠稚雀羽,高瓶旁,一身杏黃香羅紗繡金宮裙,披蹙金水綠紵絲雲肩,雲髻高挽的女子正聞聲緩緩轉頭。
我深深看著她明淨的容顏,她並不算十分的美,比起孃親差得很遠,然而下頜弧度柔緩而堅定,一雙眼明光四射,威儀內蘊,顧盼間氣度端嚴。
皺了皺眉,退後一步,不贊同的看了父親一眼,我有同意現在見她麼?我還以為他要給我安排先見見兄弟姐妹們呢。
她卻已微笑迎上,卻並不迎至我面前,三步遠處站定,站出貴婦的款款風姿,不近亦不遠的距離,合宜至無可挑剔的舉止,我眼瞳一縮,好個知大體識分寸的燕王妃。
父親的聲音也聽不出任何波動:“懷素,這是王妃,還不上前見過。”
我看著他和她,相視而笑,俱都氣度和雅,哪似正室初見老爺在外的私生女,倒如情深義重的夫妻晨昏相見,各各擺出最為合適的微笑與目光。
好個鶼鰈情深,舉案齊眉,他無愧她無憂,他不曾別有所愛,她亦不曾被背叛,坦蕩如什麼事也未曾發生過,彼此在彼此的笑容裡平和生存。
原來這就是皇室風範,貴人行止,原來做人就是要將所有的真實情緒握在掌心,抹一抹臉,便換了臉譜。
突然想起孃親逝去那一夜,她鮮血淋漓的臉,高傲清絕的臉,冷漠澹然的臉,閃爍在冷月悽風裡,交幻成泛白的絹帛,一字字寫滿血色的痕跡。
她如此驕傲,難怪做不得這燕王妃,這般隱忍大度,溫良恭儉讓,真真不是誰都可以做的。
所有的念頭只在心頭一閃即逝,面上卻聲色不動,微微笑著福了福:“見過王妃。”
今日我拜你,是拜個曾將我們母女打入地獄的敵人,不論這事有無你的參與,你終究是勝利者,我服輸你一次。
拜完這一次,以後,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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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家宴。
羅列珍饈,琳琅八珍,燕翅駝峰,鶚炙狸唇,滿堂金碧裡,眾人神情各異,雖然都拘束著皇室氣度,努力不至失態,然而那酒席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人人吃得食而無味。
西平侯府和燕王府向來交好,父親自然視沐昕如子侄輩,他也在受邀之列,坐在朱高燧身側,默默喝酒,目光時不時探向內堂,全然沒注意到常寧那幾個,也時不時覷向他。
我是最後一個到席的,先在內室換了女裝,煙青流彩暗花雲錦宮裝,碧玉七寶玲瓏簪,簪尾垂細細銀光閃爍的流蘇,流水般拂過鬢邊耳側,伴裙裾緩緩拂過地面的細碎之聲,舉動間宛如步月行雲。
從簾幕後出來時,那些寫滿了詫異鄙棄不解譏嘲的眼光齊刷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