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急躁,與人交手時也就心浮氣粗了。
方才他那個樣子……看起來,你們還是沒找到這個朋友咯?
邵宣也苦笑。找不到了。
姜菲聽他語調頗為悽楚,又見他轉過臉去,似是輕輕嘆了口氣,不覺想安慰他幾句,剛在臉上擺好笑意,陡地想起了適才邵宣也的話來。
“給廣寒報仇的心思,我跟你是一樣的!”
報仇?
找不到了……?
她猛地把話語咽回了,一時竟想不出有什麼可說的。
邵宣也聽她沉默,轉回臉輕輕一笑道,你怎麼了姜姑娘?
沒有,沒怎麼。姜菲不敢正視他的眼睛。
你有點像她,姜姑娘。邵宣也卻凝視著她的眼睛。姜菲抬起頭來,撞見邵宣也眼睛裡那種陌生的、柔和但又充滿悲傷的色彩,不覺心中一酸,再也忍不住問了出來:她究竟怎麼了?
她……死了。邵宣也低低地回答。姜菲固然已猜到這問題的答案,聞言卻仍是忍不住渾身一震。
邵宣也轉開身去重新往前慢慢走。所以你說凌厲受了些什麼刺激,其實應該說,是受了極大的刺激才對。他知道這件事以後一直激動,言語和行動都有幾分失常,情緒大起大落,你是大夫,應該能明白的吧?
我明白。姜菲道。我早已不為適才的事生氣了。但是……凌厲……
邵宣也停住步子回過頭來。怎麼?
我只聽說凌厲是那種……不太好的人,他當真會對一個人有那麼深的感情麼?
邵宣也笑笑。誰知道呢。他淡淡地道。只是我看到的凌厲,至少,與傳聞中的不盡相同。
那你呢?姜菲突然問。
我?
你……你也很難過吧?
我……?邵宣也又苦笑。就算是吧。
他說完這句話,並不回頭,慢慢地,徑直向前走,到了一棵幾乎落光了葉子的小樹下,才站住了。
不知為何這個問題好像很陌生?他想。廣寒死了。凌厲因為她而失常的時候,我能夠如何呢?以前我們曾經說過,至少有一個人要保持清醒,此刻應該清醒的人就是我了。要陷入狂亂和迷糊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情,我也能夠輕易地做到——為了報仇去輕率地送死,這又有何難?但是這些自暴自棄式的沉溺,我都交給了凌厲,就好像他的失常,其實也代替了我對廣寒的感情。然後我就可以獨個兒脫離出這種情緒,完全忘記我心裡原來也似乎是喜歡她的——我心裡積累的那麼兩三寸的喜歡,埋住了也就埋住了,是麼?…
他幾乎是從來沒有料到這樣一個問題可以令自己如此痛苦,以至於指頭抓破了樹皮的痛楚,他也完全感覺不到。但是姜菲卻看得很清楚。她跑上前來。
我不該問的。她慌忙地道。對不住,邵大俠,這種時候,我卻……我卻……是我多嘴了,你別……別難過。
“就算是吧”——就算麼?她心裡卻在想。你又何止是就算。你心裡的痛苦,又豈會亞於凌厲。
天,遲遲不亮。
沒什麼。邵宣也回過頭來。起初我也十分衝動,要去報仇。後來還是因為發現凌厲情況不妙,這才冷靜下來。老實說,現在的情況,報仇並不容易。我只希望他醒了之後也能夠不那麼衝動,我與他商量個對策,兩人聯手,或許有幾分希望。
仇人到底是誰?姜菲問。我來幫你們的忙!
這事與你無關,姜姑娘。邵宣也道。你就不要趟我們的渾水了,如果我要叫人,早就叫了。對了,明日就是除夕,這會兒你們還跑平江府來幹什麼?
來接我師姐的!姜菲道。我二師姐上個月出來有事,照理說,早就應該回去了,可是一直不見她人。三師兄說是出去找,竟然也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