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吏雖然在牢房裡自可作威作福,但卻並不是什麼顯要官職,出了牢門,一個個家世甚至連寒門士族都算不上,時逢亂世,世道不昌,京口這些遊俠兒大都是良家子弟,雖然糾幫結社欺負往來行商,但官府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連那些結成塢堡的流民都無力應對,哪有時間管這些遊俠兒,若是動靜鬧大了就抓幾個,不過這抓了還是要放,官府不能白養活,所以一來二去這些個遊俠兒還真不把牢獄當回事兒,而獄吏們生怕他們在外邊欺負自己的鄉鄰家眷,在牢裡是好生款待,送出去也是恭恭敬敬,有時候上頭沒有批示,他們也可以做主把人放了,反正衙門是不會查的,獄吏也可以落個人情。說起來羯奴算是遊俠兒中很客氣的人了,每回來都不會空手,獄吏們對他更是尊愛有加。
只不過這一次老劉頭扭扭捏捏不作反應,讓羯奴感到事情恐怕有些不妙,他也不發脾氣,轉而換了一副笑臉,“想必老劉頭輸得不甘心,恐怕身上還有翻本的餘錢,來來來,既然你好意留我,那我們就再賭一把,只是這‘雙陸’之戲未免太過費時,我們乾脆來賭大小,一把定輸贏!”說著,羯奴的氣勢就起來了,跳下了桌子,從懷裡摸出一塊約莫一兩的碎銀,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傲然道:“這可是白的,足銀,比起那沈郎錢可實在多了,老劉頭,我就賭雙六,這可就等於是白送了,你快把我虎哥帶出來,賭完我便走!”
看著羯奴放在桌上的碎銀,獄吏們都忍不住暗暗地搓了搓手掌。金銀向來是稀缺之物,更何況羯奴口口聲聲說是足銀,自從司馬家衣冠南渡以來,幣制混亂,私人鑄錢猖獗,像江左王敦命手下參軍沈充所鑄之錢,徑七分半,重三銖半,錢文卻曰“五銖”,輕巧似絮,難當物價,以致東晉百姓多以物易物,所以羯奴雖僅掏出一兩足銀,那誘惑卻是非常巨大的。
看著獄吏們的表情,羯奴竊喜,將骰盅翻開就要開搖,豈料老劉頭顫巍巍地走到他身前,抖抖索索地摁住了他的手,低聲說:“且慢~!”
這下羯奴怒了,一把將骰盅推到了地上,冷笑道:“老子跟你們笑,你們就把我當猴耍是吧,好,虎哥我今天不領了,你們等著給下柳巷救火去吧!”說罷轉身yù走,這可把老劉頭唬得不輕,一把拽住羯奴的衣角,差點沒有跪下,為難地說:“哥兒啊,不是我們不願行這個方便,實在是我們沒那個權力,只怪虎哥兒命不好趕上了這一撥,我們也是沒法子啊!”老劉頭大聲訴苦,其它的獄吏也跟著隨聲附和,一時亂哄哄地把羯奴的腦子弄得糊塗了,大吼了一聲,“停!”待眾人稍息,才將老劉頭扶了起來,嘴裡yīn測測地問:“趕上哪一撥了?難不成皇帝老兒被他婆娘捂死在被中還要我虎哥去給他殉葬不成?”言下之意當然是譏誚這班獄吏拿了雞毛當令箭了。
老劉頭耳聽羯奴口出大逆不道之言,急忙捂著這孩童的嘴,顫聲說:“祖宗耶,這話切莫亂說,我們就當沒聽見!”
羯奴奮力將老劉頭的手給掰開,啐了一口,高聲道:“這事兒大街小巷都傳開了,怕個逑,倒是我虎哥得罪了哪方權貴,有人要跟他過不去?”這話羯奴自己說來都不信,他們不過是在街頭混飯的遊俠兒,哪裡會得罪什麼權貴,倒是幫高門士族幹些見不得光的活時有可能。
見羯奴不耍xìng子了,老劉頭才喟然長嘆一聲,哀道:“虎哥這回是被北府的兵差給抓進來的,待不了兩rì就要移到北府大�